关灯
护眼
    那少年见自己“一猜就中”,像是打了胜仗一样的高兴,笑着道:“我就知道你是来烤火的!”忽然间,又看见李归隐放在身旁的木匣,如获至宝似的冲了过去,一把抓过。可是木匣沉重,竟然提不起来,那少年只勉强的拖了两步,就决定放弃,一把坐在了地上。

    李归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任凭这天下至利的宝刃落在这孩子手里,面露慈祥,竟未有丝毫的不悦。他确实不曾怀疑过这个纯真的孩子,因为他太纯朴,也太真实。

    那少年独自把玩了片刻,便将木匣重推向李归隐身侧,微显失望的道:“这么重的木匣,里面只会装着金银,不会带着干粮。”

    李归隐笑了,笑意中带着苦涩,他突然明白了这样的孩子此刻最需要该是什么。缓缓从怀中拿出馒头,李归隐道:“你的肚子还是很饿吗?”

    那少年起先未见,只顾着掰手盘算着:“日里吃了一块烧饼,刚才又烤了几只田鸡,一只,两只今天应该是不会了”一抬眼,忽然见到李归隐手上的馒头,心中一喜,条件反射般的一把抓过,第二只馒头到手,先前的一只却已入口了大半。

    李归隐微笑着看着,目光之中满是怜爱之色,心中暗想,这孩子平素也一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饿极了偷几只烧饼也一定似这般三口两口的就塞进嘴里,以免再被人抢了回去。又想起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忍不住想:他为了抢一些食物果腹,每日还不知要受多少人的冷眼,挨多少人的打骂,这些伤痕定是他早先挨打就留下的。

    那少年抢过了馒头,吃了大半,这才发现李归隐还在一旁微笑的看着自己。若是以前,自己只怕早已饱受了别人的拳脚,一时间有些惊惶失措,脸也渐渐红了起来。可即便如此仍不愿放下到手的馒头,一面加紧大嚼,一面攥紧剩下的馒头,小心的问道:“这几个馒头你不会再吃了吧?”想想不妥,又“忍痛”从手上掰下半个,道:“这个给你!”

    李归隐为笑着道:“我不饿,这些馒头都便宜了你的‘肚兄’了吧!”

    那少年这才放下心事,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手摸着肚子开心的道:“肚兄啊,肚兄,想不到天底下还不只我一个人疼你呢!”

    李归隐看着他把馒头一一吃完,在火堆之中加了些柴火。这才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呢家在哪里了吧,这么晚还不回去,是不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那少年像是被触动了心事,一张黑瘦的脸上也立时不见了笑容,沉默了良久才道:“我没有家,也没有父母。我父母生下我来,就抛弃了我。是我养父把我从山里捡回来,养我长大。”

    “我家本来是一间破草屋,就在后山腰里。养母身体一直不好,可却对我疼爱有加;家里的生计,就全靠父亲打些柴火,做箫卖箫换些钱来为生。八岁那年,养母死了,我和父亲相依为命。可是到了我十二岁,有一天父亲在镇上卖柴火,被几个官兵打的口吐鲜血,撑着回到家里,当晚就死了。从此家中就只剩下我。”

    “我家里除了一张草铺,没有别的东西,饿极了我就到镇上去要饭,抢饼子,一天下来不知道要挨多少人骂,多少人打。后来房子也塌了,我就没有家了。只有四处乞讨流浪,晚上便在这里生一堆野火,靠着睡了。就这样过了几年,我也渐渐地习惯下来,却不料今日看见了你。”说完闪着泪花的脸上竟又现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李归隐默然闻之,也觉得伤感,慨然道:“可惜我还有要事在身,否则你我相依为生,也好有一个照应。”

    那少年听李归隐说得真切,也心中感动,感激的道:“我自幼在镇上闯荡,今日摸一只鸡,明日偷几块饼,从来就没有任把我当作人看。有时候被人打了,还要被骂是‘野种’、‘狗杂种’谁知道今天遇见了你,却对我这么好,我这一生当中,只怕也就这一回遇见了你这样的好人了。”言毕,感怀身世,眼中也噙满了泪花。见李归隐慈祥的看着自己,又破涕为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讲的是‘义’字当头,要知恩图报,你对我好,我一定记得报答!”他一激动,竟然把一些江湖术语讲了出来,显得不伦不类。

    李归隐见他说得真诚,也由衷的道:“说得好!好一个‘义字当头’!小兄弟,我李归隐就佩服你这样的人!明天我就将启程,身上的这些零碎银两就送给你,你不要嫌弃,只当时江湖救济,来日再还。”李归隐见他仰慕江湖中人的言语,故而如此强调,只希望他不要推辞。

    那少年果然很受感动,伸出一双脏黑的手,现在身上反复的擦了擦,这才缓缓接过李归隐的银两,激动的道:“好!李归隐,我记住你的姓名,这些银子我就收下了,今后等我有了钱,一定加倍的还给你!”他不懂世俗礼仪,竟然对一代大侠李归隐直呼其名。

    李归隐倒是毫不在意,爽快的道:“好!”转眼又看见了地上的竹箫,又道:“小兄弟,是你的箫声引我来的,可否再为我吹奏一曲?”

    那少年欣然拾起地上的竹箫,也爽快的道:“好!就再吹一曲!”

    忽听身旁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只怕李大侠无福消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