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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大人听到公孙先生所言,脸色一沉,皱眉道:

    “先生说此药方上所载之药名为‘绿媚’,先生以前可是曾见过此药?”

    公孙先生摇头道:“学生并未见过,只是之前曾听过传闻,说此药曾震惊江湖,但在十年前,又莫名绝迹江湖,再无人见过此药,如今学生也是从药方上的配方推断,此方上所载乃是‘绿媚’的配方。”

    包大人皱眉,又将目光移向展昭问道:“展护卫可曾听过?”

    展昭俊脸凝霜,微微摇头道:“属下似乎曾听师父提过,江湖上曾出现过一种春药,药性强烈,可乱人心智,控人行为。但究竟是何名,却是记不清了。”

    公孙先生皱眉半晌,一转眼,正看见金虔手持药方,眉头紧锁,若有所思,不由开口问道:“金捕快可是有了线索?”

    金虔闻声,赶忙将手中药方递回公孙先生回道:“回禀大人,属下才疏学浅,从未听过此药,只是这药方上所记载配方,的确是烈性春药,若是服用过量,恐会心智尽失。”

    包大人皱眉,又从公孙先生手中接过药方,细细读阅,沉声道:“如此烈性药物,为何会至张颂德手中,而那张颂德又为何说是此药方乃是一切缘由?”

    众人听言,也是不明所以,皆是深思不语。

    公孙先生沉吟片刻,回身对包大人道:“大人,何不传那张颂德花厅问话?”

    包大人点头道:“本府也正有此意。”又对张龙、赵虎命令道:“张龙、赵虎,传张颂德花厅问话。”

    “属下遵命。”张龙、赵虎二人齐齐抱拳领命,回身出门。

    包大人又将手中药方拿起,细细阅读,蹙眉不语。

    其余众人也不敢打扰,只得静静待在一旁。

    一时间,花厅内气氛沉凝。

    金虔却是抽空退到花厅角落,眉毛团成一堆,心中暗道:

    ……绿媚……

    绿媚……

    乍一听还不觉得,怎么越听越觉这名字耳熟?

    金虔愈想愈越觉此名似曾相识,不觉眼前景色更迭,思绪回到数月之前——

    那日,云隐山上秋叶渐红,天高气爽,“无物之谷”之内,一名发须雪白却面显阴气的老者,坐在磐石之上,任凭秋风习衣,落叶飘身,幽幽对身侧爱徒道:

    “徒儿啊,为师用毒一生,各类毒物都尽可掌控其手,为我所用,但为师年青之时,年少轻狂,曾受人蛊惑,配出一种连为师都难以掌控之毒,此种毒乍看无害,若是少服,不过只是普通春药,若是长期服用,则会混乱心智,为人所控,且无药可解……自从为师入谷隐居以来,常以此为念,夜难安枕,食难安咽。”

    身侧消瘦徒儿垂首敛目,一派恭敬表情,问道:“二师父可是因此毒会为害江湖而后悔?”

    老者雪眉一挑,冷笑一声道:“笑话,为师用毒从来都是问心无愧,何来后悔?”

    徒儿不觉身形一颤,继续问道:“徒儿愚钝,不明二师父为何会如此牵心此毒。”

    老者听言,冷哼一声,脸色愈发阴凝,幽幽道:“为师只恨那时听信小人谗言,竟给如此惊世之毒取了个俗名,实在是愧对此毒。”

    “敢问二师父,此毒为何名?”

    “嗯——那名实在太俗,为师也记不清了,好像是‘黄媚’……不对,应是‘金媚’……等等,要么是‘紫媚’——啊,为师想起来了,是叫‘红媚’,没错,就是‘红媚’。”

    “……红媚?”

    “没错,徒儿啊,你听听,又是‘红’、又是‘媚’,为师的一番心血竟沾染如此俗世之污,你叫为师如何能安心?”

    “咳,那毒既是春药,叫‘红媚”也算名副其实。”

    “徒儿何出此言?!此毒虽是春药,但药效奇特,更有控人心智之效,乃是世间春药之极品,怎可与一般春药同日而语!”

    “咳咳,那依二师父之意,此毒该命何名?”

    老者长眉一扬,阴颜之上浮现一抹得意之色,盎然道:“自然是叫‘绝世十/八/摸合欢散’!”

    “噗……”

    “啊呀,乖徒儿,为何吐血?!快唤你大师父过来看看!”

    “咳咳,徒儿无事,徒儿只是最近补药吃得太多,有些血气上涌……”

    话音还未落,就见那老者好似一股烟般飞了出去,嘴里还高声嚷嚷道:“药老头,药老头,你死哪去了,咱们的乖徒儿快不行了,还不快来救命啊!!”

    “……”一旁消瘦徒儿仰首望天,欲哭无泪。

    …………

    回想至此,金虔不禁额头青筋隐隐抽动,心头一阵血气翻涌:

    啧啧,这个没记性外加色盲的臭老头,什么“红媚”,根本就是“绿媚”!!幸亏咱自始自终没透露过咱师承何处,否则,若是让开封府这帮家伙得知咱的师父曾配出此药祸害人间,定会给咱治一个连带之罪。

    为今之计,咱还是老老实实装聋作哑,装咱的大头蒜才是上上之策。

    想到这,金虔赶忙正正神色,配合其余众人,故作沉思。

    不多时,就听花厅门外一阵脚步碎响,张龙、赵虎二人领张颂德走进花厅。

    “草民张颂德见过包大人。”张颂德一身囚衣还未来得及更换,仍是满身血污,躬身下跪。

    “起来吧。”包大人抬手道,“此处并非公堂,不必如此,来人看座。”

    张龙、赵虎抬过一把木椅摆到张颂德身后。

    张颂德顿时脸色一惊,赶忙提声推辞道:“草民不敢。”

    “你身上有伤,恐怕难以长时间站立,本府还要问你话,你就先行坐下。”包大人缓声道。

    张颂德听言,抬眼看了看包大人,踌躇许久才施礼道:“草民谢包大人。”说罢,才屈身坐下。

    包大人点点头,举起手中药方道:“张颂德,你在大堂曾上曾说,此方乃是你从侯爷府中带出,此言当真?”

    张颂德听言,点点头,正色回道:“回大人,的确如此!”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只见包大人双眉紧蹙,继续问道:“你在大堂上说此方正是黄大虎被杀乃至你被嫁祸杀人罪的一切缘由,此话也当真?”

    张颂德似是想起什么,双眼划过一丝痛楚,又重重点了点头。

    包大人顿了顿,微微提声道:“张颂德,你是如何得到此药方,而此方与那黄大虎被杀一案有何干系,乃至你又因何而被嫁祸,这一切缘由始末,你且细细道来。”

    张颂德双眼痛楚之色更重,呼了两口气,才缓缓道:“约是两月之前,安乐侯府派人前来唤草民去‘软红堂’出诊,说是堂中有人身患重病。侯府传唤,草民自然不敢怠慢,立即随去。但等草民抵达‘软红堂’,见到需诊治之人,竟是——”

    说到这,张颂德停住声音,双眉纠结,脸色渐变惨白。

    “是什么人?”包大人利眉微蹙,提声问道。

    张颂德抬眼望了包大人一眼,才稳住心神,继续道:“是十余名女子,已被、被折磨至神智不清,心神混乱,言语不明,行为诡异,还有几名女子有寻死之状。”

    厅内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张颂德虽只是数言,但不难想到那些女子是如何凄惨,他所见之景又是如何惊人。

    公诉先生插言道:“你可诊出那些女子是何病症?”

    张颂德回道:“那些女子乃是中了一种怪毒,虽不致死,但却也足可令人心智尽失。”

    包大人与公孙先生同时对视一眼,又继续问道:“后来呢?”

    “草民自是倾尽全力诊治,幸亏那些女子中毒都不深,不出几日,就有几人渐渐好转。草民本是十分欣慰,却不料,就在此时,侯爷却要传草民于侯爷府一见。”

    说到此处,张颂德布满伤痕淤青的脸孔之上竟显出微微惊恐之色。

    “侯爷见到草民,先是夸赞草民医术,之后就命令草民无需再诊治那些女子,而让草民为侯爷配置药剂。草民不敢违抗,只得应下。不料,等草民看到那药方,竟是、竟是……”

    “你看到的可是这张药方?”包大人脸色沉黑问道。

    张颂德点道:“大人,草民家中世代行医,虽不说医术精湛,但也绝非庸医。草民一见到此方,就知乃是剧烈春药配方,且可乱人心智,草民这才明白,那众女子变成如此模样,恐怕正是此方上所记载药剂所致。可迫于侯爷府势力,草民只得勉强应下,后就被家丁带入一处密室,秘密配药。”

    “密室?!”包大人听到此处,不由微一凛目,目光射向展昭。

    展昭也是脸色沉凝,又将目光射向花厅角落金虔。

    金虔听言也是一愣,心道:密室?!莫不是咱“财迷心窍”之时碰巧刨出的那间密室?!

    就听展昭开口向张颂德问道:“你可还记得那间密室位于何处?”

    张颂德摇头:“草民去密室之时,皆是被蒙住双眼,根本不知被带往何处。”

    包大人又问道:“你既是被安乐侯请去制药,为何又被诬陷杀人?那药方又如何到了医书夹层之中?”

    张颂德双肩微微一抖,突然提高声音道:“回大人,草民虽不是华佗在世,但也知医者仁心之理,安乐侯爷在陈州府内所作所为,陈州府内百姓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张颂德虽不才,但也不愿助纣为虐,所以草民就走了一步险棋。”顿了顿,又道:“草民趁配药之际,为自己配了一副药剂,使草民呈假死之状。那安乐侯以为草民已死,便命人将草民抛尸荒野,草民才脱逃抽身。而药方也是那时被草民带出的。”

    金虔听到此处却是有些不解,心道:那小螃蟹如此狡猾,就算这张颂德假死,又怎么可能连验都不验就把尸体抛了出去,而且连搜身也免了?未免太疏忽了吧?

    想到这,金虔不由又将目光移向包大人身侧的公孙先生。

    果然公孙先生也是面带疑惑,出声问道:“难道那安乐侯就没看出破绽?”

    张颂德听言,面容之上却是漫上一抹苦笑,涩然道:“先生有所不知,这假死药乃是草民家传配方,药效猛烈,服用下去,不仅和真死无异,且浑身皮肉皆会渐渐腐烂,过四五日才会渐渐恢复。敢问世间,又有谁会去检验一具已经腐烂的尸首?”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包大人、展昭、四大校尉自不用提,自然未曾听过此种药剂,皆是惊异满面。

    公孙先生听言却是两眼放光,好似见到了什么心怡趣物,一副跃跃欲试之状。

    金虔听言却是上下打量张颂德周身,心道:如此以假乱真的假死药剂,竟是比咱的“假死丹”还要厉害几分,竟可令活人肌肉腐烂,过几日又可自行恢复?!啧啧,这张颂德家中的家传药也太犀利了吧?只是,如此剧烈药剂,难道不会留下后遗症?!

    可再看这张颂德周身上下,似乎又未有任何不妥之处。

    金虔眼珠一转,心中又盘算道:事后还是问个清楚,若是真有如此厉害的假死药剂,可千万不要浪费了,定要将其发扬光大才好。

    那张颂德也不管众人惊异脸色,自顾自地继续道:“草民九死一生回到家中,将药方藏于医术之中,又将医术交给家仆福松看管,本想只是此方有一天能成为安乐侯的罪证。不料却因此连累了黄大哥一家,还连累了秋娘……”

    说到这,张颂德身形不由一抖,面上又显出那种惊恐之色,眼神渐显凌乱,口中话语也开始渐无条理,“草民逃出当夜,安乐侯就发现药方不见,后可能又发现草民尸身消失,竟派人追到草民家中……草民说没见过药方,他们就逼迫草民,草民抵死不认,他们又逼迫福松,可福松根本不知什么药方……他们问不出来,竟又把草民抓到了陈州府衙,第二日,就传出黄大哥服用草民开的药方中毒身亡的消息,可那药方不过是草民去侯爷府之前开的一剂治伤寒的药方……草民不服,大堂喊冤,可他们竟然诬陷草民和秋娘通奸,一同谋害黄大哥,秋娘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我连累了,黄大哥也枉死……”

    “张颂德,那安乐侯可是用你张家行医名声,和黄氏清白性命逼迫于你?”包大人打断张颂德,叹了口气问道道。

    张颂德闻声,身形好似被电击一般,猛然抬头,双目溢满泪水,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高呼道:“大人明察!安乐侯府的人曾说过,草民若不想张家名声受损,若不想秋娘清白遭污,就应早早交出药方,还说若是草民一日不交出药方,秋娘就受一日折磨,草民、草民本已打算在黄泉之下再与黄大哥和秋娘赔罪,若不是福松历尽千辛去开封府伸冤,若不是……大人,草民不该为了一纸药方而连累他人,大人,秋娘、不黄大嫂还在安乐侯手中,望大人救救她啊……”

    说到这,张颂德已是泣不成声,只知跪地叩首。

    包大人双眉紧蹙,再看所跪之人,一身囚衣,浑身血污,浑身抖动,声音哽咽,不由暗叹一口气,道:“黄氏已经被救出,此时就在府衙之中。”

    张颂德一听,猛然抬头,面带惊喜,憔悴面容上竟隐隐显出容光,难以置信道:“大、大人,您说秋娘就在府中?”

    包大人点点头:“张龙,先带张颂德去见黄氏吧。”

    张龙领命,那张颂德双目含泪,叩了三叩,才起身随张龙匆匆而去。

    包大人望了一眼张颂德背影,又是微叹一口气。

    一旁公孙先生见状,不由上前一步道:“大人……”

    包大人摇摇手,宽慰道:“无妨,本府只是想到那黄氏此时已如同疯人,有些于心不忍。”顿了顿,包大人又拿起桌上药方,皱眉不语

    公孙先生也沉眉道:“大人见到此药方后就退堂停审,想必也想到此方事关重大。”

    包大人紧蹙眉头点头道:“不错,此药乱人心智,控人行为,若是大量配用,为祸国家,恐会动摇国本,社稷不保。”顿了顿,包大人声音微沉,又道,“那安乐侯身份尊崇,称霸一方,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何会此药方为何如此执着?”

    此问,似是询问,又似自语。

    公孙先生一侧皱眉,也道:“莫不是安乐侯想要以此药方来控人心智?”

    “他为何要控人心智?”

    “这……学生不敢妄言。”公孙先生垂眼道。

    包大人又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