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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庞大海”被压上府衙大堂,头也不敢抬,跪倒在地,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磕头,之前在“誉乐楼”嚣张跋扈的模样,却是半点也看不出来。

    “堂下所跪何人?”包大人沉声问道。

    “回、回大人,小、小人庞大。”庞大哆嗦回道。

    “庞大——”

    包大人沉声拖音,却是道出名字便顿住声音,半晌不再出声。

    堂上衙役见顶头上司不出声,自然不敢吭声;庞家父子不明包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静在一处;门外百姓一见大堂气氛,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一时间,大堂之上沉寂一片,气氛凝重,竟是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金虔站在门口,也觉呼吸困难,脉搏渐弱,偷眼向堂上一望,只见包大人剑眉沉压,利目如电,直直射向堂下庞大头顶,再看庞大,已是汗透衣衫。

    啧啧,好一个“此时无声胜有声”。

    啪!!

    “庞大,你可知罪?!”

    惊堂木猛然巨响,宛如惊雷炸空,包大人一声怒喝,顿惊三魂七魄,堂上众人不禁心头一惊,浑身一个激灵。

    庞大更是应声直接扑倒在地,浑身上下赘肉颤动不止:

    “草、草草草草民不、不不知身犯何、何罪……”

    “不知何罪?!”包大人一声高喝,“你先用砒霜毒杀黄大虎,后诬陷秋娘与张颂德通奸,将杀人罪名推于张颂德身上,如此罪行,还敢称自己不知何罪?”

    这一句,顿时把庞大惊去半条魂魄,赶忙叩首否认道:“黄、黄黄大虎是何、何人?草民连认识都不认识,如何杀他?”

    “哼,不认识?”包大人威目一眯,高声道,“传李氏。”

    “传李氏——”传呼之声远去,不多时,就见一名中年妇人被压上大堂。

    金虔定眼一看,心道:嘿,这位人证更绝,咱根本不认识,这老包今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尽出怪招。

    只见这名妇人,三十上下,身穿蓝碎花棉布裙,眼细大嘴,满面惊恐,来到大堂之上,连路也走不稳,跨门槛之时还险些栽倒在地。

    “民、民妇李氏叩见青天包大人。”

    “李氏,”包大人问道,“本府问你,你可认识黄大虎此人?”

    那李氏额头碰地,颤声回道:“回青天包大人,民妇认识,黄大虎就住在民妇家隔壁。”

    包大人点点头,又道:“那你可知黄大虎是因何而死?”

    “回青天包大人,黄大虎是被他的妻子秋娘和张颂德通奸,后将黄大虎害死的。”

    “嗯——”包大人顿了顿,又道,“本府这有一份你的供状,你曾在陈州府衙大堂上宣称,曾多次见到张颂德与那黄氏秋娘暧昧,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民妇曾多次见到那张颂德与那黄氏秋娘在门前拉拉扯扯,有伤风化。”

    “本府问你,那是何时之事?”

    “是……是黄大虎死前一个月左右——”

    “那就是四月左右?”

    “……是。”

    “一派胡言!”包大人一拍惊堂木,怒喝道。

    “威武——”堂威阵阵,环梁而绕。

    堂下李氏顿时一个激灵,浑身上下开始颤抖不止,口中乌拉道:“回、回青天包大人,民、民妇的确看见他们两人……”

    包大人双眼一眯,提声道:“本府已派人查过,今年四月,你外出省亲,至五月初三才归家,那时黄大虎已死,张颂德已被关押入牢。之后不过两日,你就上堂作证,称自己曾见黄氏秋娘与张颂德通奸。本府倒要问你,你在外省亲,如何目睹张颂德与黄氏暧昧,难道你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李氏听言,顿时瘫软在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包大人眯眼打量堂下妇人片刻,猛然一拍惊堂木喝道:“李氏,你在公堂之上信口胡言,随口诬陷,藐视公堂,视国法为无物,如此重罪,本府定要重罚!”

    那李氏一听此言,顿时如同被电击了一般,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板,高声呼道:“大人,青天包大人,民妇冤枉啊,民妇不是有意诬陷那秋娘和张大夫的,是有人要挟民妇,让民妇如此说的。”

    包大人双目一凛,喝道:“是何人要挟于你?”

    “……是——”李氏却刚出口半句,却又有些犹豫,双眼慌乱打转,似有难言之处。

    “还不从实招来?!”包大人又一拍惊堂木。

    李氏身形一颤,急忙叩头道:“回、回大人,是侯爷府的管家,庞、庞爷让民妇这么说的——”

    那庞大一听,顿时青了脸色,高声叫道:“你、你别胡说,我何时要挟过你,我根本不认识你!”

    李氏一听也慌了,回身朝庞大叫道:“庞大爷,你别翻脸不认人,那天你塞给我二十两银子,让我上府衙大堂做证,还说我若是不听你的,你就要杀我全家,我才——”

    “你、你胡说八道!”

    “够了!”包大人一声高喝,“公堂之上,不得私自争执!”

    两人霎时噤声,瑟瑟缩在一处,不敢再言。

    包大人顿了顿,目光移向李氏,沉声问道:“李氏,你说是受庞大唆使才诬陷黄氏秋娘与张颂德,此言可属实?”

    李氏叩头道:“民妇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那庞大给民妇的二十两白银,民妇未曾动过分毫,还在民妇家中。”

    包大人点点头,又将目光移向庞大,利眉一竖,一拍惊堂木道:“庞大,你说你并不认识黄大虎,那为何要买通要挟李氏去诬陷黄氏秋娘与张颂德?”

    “这、这这,草、草民……”庞大汗珠如豆,顺着一脸横肉滑落地上,哆嗦了半晌才道,“草、草民只是买通人诬陷黄氏和张颂德,但是草民绝对没杀人,望、望包大人明察。”

    包大人微微眯眼,缓缓道:“那黄大虎并非你所杀?”

    “草、草民没、没杀过人……”

    包大人一声冷哼,转头对身侧王朝道:“让他看看物证。”

    王朝依言取出托盘,抬步走到庞大身前,掀开蒙布,将托盘上的物品放在庞大眼前。

    庞大一见托盘上两件物品,顿时脸色刷白,眼皮抖动。

    托盘之上摆放之物,正是之前在黄大虎后院搜出的那张印有药铺名章的草纸。

    “庞大,你可见过这此物?”包大人问道。

    “没、没没没没见过!!”庞大的声音顿时高了两个八度,猛以听去,竟和那宫里的太监有异曲同工之妙。

    包大人利目一眯,提声又道:“传‘仁惠堂’伙计。”

    一名伙计打扮的青年走了上来,施礼下跪道:“草民刘阿璜,‘仁惠堂’伙计,叩见包大人。”

    包大人示意,王朝又上前将证物递给那名伙计。

    “刘阿璜,你看看这张草纸,你可认得?”

    伙计刘阿璜拿起草纸上下细细翻看几遍才郑重回道:“回包大人,草民认识,这是我们药铺包药的草纸。”

    包大人点点头,又问:“你可能认出这草纸包得是何种药品?”

    那刘阿璜又细细翻看片刻才道:“回大人,从这张草纸上所沾药粉推断,这草纸以前包得应是砒霜。”

    啪!包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这砒霜乃是剧毒之物,你为何随意买卖?”

    刘阿璜被吓得不轻,赶忙叩首回道:“回大人,这砒霜只卖于那些用来杀虫蚁、老鼠的人家,而且掌柜有交代,若非知根知底人家,绝从不敢随意买卖。”

    “那就是说凡是来买砒霜之人,你都认识?”

    “回大人,是。”

    包大人听言,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今年五月前后,可有人去‘仁惠堂’买过砒霜?”

    “回大人,今年刚到初夏,虫蚁尚未为祸,所以这铺内只卖出过一份砒霜,草民记得清楚。”

    “是何人买的?”

    “回大人,是、是……”伙计刘阿璜说到此处,却是有些犹豫。

    包大人见状,心里明了,缓声道:“刘阿璜,你莫要怕,一切皆有本府为你做主。”

    伙计刘阿璜这才点了点头,使劲咽了两口口水道:“回大人,是侯爷府的管家庞大买的。”

    “庞大,你还有何话说?!”

    包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

    再看庞大,此时已是脸色惨白,双目呆滞,好似一堆待售猪肉般瘫软在地。

    示意衙役带下伙计刘阿璜,包大人利目横扫堂下,一字一顿沉声道:“庞大,你毒害黄大虎在先,诬陷张颂德在后,两罪齐罚,罪无可恕,本府判你铡刀之刑,你服是不服?”

    那庞大听言,顿时浑身肥肉一颤,哆嗦不止。

    包大人见他不言不语,又一拍惊堂木,继续问道:“庞大,本府判你铡刀之刑,你服是不服?!”

    庞大缓缓抬头,一双绿豆眼直直瞪着包大人,却是欲言又止,面带难色,挣扎半晌,又缓缓低头,继续哆嗦浑身的肥肉串。

    再看堂上众人脸色,是五花八门,好不热闹。

    庞氏父子面色沉黑,颜色直逼包大人脸色;堂下众衙役、听审百姓皆是一脸莫名,不明所以;四大校尉、展昭、公孙策脸色不变,泰然处之;金虔立在门口,眼珠子滴溜溜转了数圈,才恍然大悟,心中暗道:

    啧啧,难怪今日这一升堂不审张颂德,不审安乐侯,偏偏要审这庞大。安乐侯奸诈狡猾,身份特殊,若非铁证如山,恐怕难以治罪;而那张颂德又有杀人命案在身,即使为证,恐怕也难以令人信服。而首审庞大,先脱了张颂德杀人之罪,便多了一名清白人证;再将庞大/逼入绝路,让其供出幕后主使之人,便又增一名污点证人——老包这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厉害的紧。

    只是,连咱这不太灵光的脑细胞都悟出了此等道理,那奸诈的小螃蟹精难道悟不出来?

    想到这,金虔赶忙抬眼观望。

    只见那安乐侯庞昱虽然脸色沉黑,但一双凤目却是未失光芒,森森冷光,丝丝冷意,让人心头一颤。

    “庞大罪无可恕,包大人,不必念本侯面子,依律处置吧。”庞昱冷冷瞅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庞大,顿了顿,又缓下几分声音道,“庞大,念在你跟随本侯一场,你的家人本侯会好生照料。”

    “庞昱,本府未曾问话,不得多言!”包大人怒喝一声。

    庞昱挑眉望了包大人一眼,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金虔一听庞昱此言,心中顿叫不妙:

    这句话翻译过来,不就是:庞大,你一家老小都在本侯手里,若是不想拖累家人,你就痛痛快快把罪认了,甭想扯上本侯分毫。

    金虔不由暗暗摇头,心中又道:还是对付陈州知府李清平那招,不仅没创意、而且没节操——啧,可惜这招偏偏是应了那句话:招不在损,有效就行。

    果然那庞大听到庞昱此言,颤抖不止身形竟是渐渐停了下来,僵身而跪,一言不发,好似赴死之状。

    再看堂上众人,脸色是活脱脱掉了个。

    庞氏父子脸色渐缓,开封府一众精英脸色渐沉。

    包大人脸色愈发紫黑,缓缓起身,喝道:“来人哪,狗头铡伺候!”

    四名衙役应声出列,将堂侧狗头铡抬出,放置当堂中央,将庞大架到铡刀之上。

    包大人缓缓抽出一根令签,沉声道:“开铡——”

    唰!

    一道冷森寒光耀亮大堂,金虔只觉眼前刃光一闪,顿时一股寒流涌上心头。

    啧啧,不妥,为何咱这心头乱跳,貌似不祥之兆。

    抬眼一望,越过府衙大堂,金虔目光不偏不倚、恰巧射至包大人案侧直直站立的红衣四品护卫身上。

    只见展昭面色平静,毫无半丝表情,好似早已置身事外,只是一双星眸,深邃难测,沉沉静寂,竟是毫无半点光华。

    金虔顿时心头一凉,顿时悟出一句经典警句: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啧,瞧猫儿这样子,定属“爆发”那类种族。

    此次若是再让这安乐侯脱了罪,这猫儿不拼上九条猫命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