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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源阁的规矩向来是允许柳臻不经通报,随意进出内殿的。然而这一日他只是一心急着要进去,却忽略了一旁守门宫侍错愕的眼神。

    整个外殿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柳臻知道她一向不喜欢嘈杂,此时怕是正在专心处理些政事。他便放轻了手脚,轻轻推开殿门往里面走。

    不想刚进到内殿的门口,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在当地,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劲来。

    屋里不仅颜莘在,还有个岁数不大的男孩子,正欠了半身侧坐在她腿上,和她低声地说笑着。

    因为那人的身影熟悉得很,所以他不须细看便知道是谁。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温敢言。

    见有人进门,温敢言便着了慌。一回头又见是柳臻,他便更是羞得不行,满脸立时红了个通透。便飞快地从颜莘身上跳下来,不显眼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立在一旁,低手敛眉,静静等着柳臻先说话。

    待柳臻回过神来,上前几步,行了礼问了安,他便也端庄地给他行了个礼,低低道了声“昭林万福”。

    他虽然比柳臻年岁要大,然而自打进了宫,又封了才人,品级便一直都没被册上去。是以在公众场合下,尤其是在颜莘面前,见了柳臻,他是仍旧是要屈身行礼的。

    柳臻也只得点了点头。一时间二人均是尴尬无比。

    柳臻毕竟年轻,心里压不住事儿。一想到自打出事以后,颜莘便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待过自己,不仅在公然场合几次当众给自己没脸,那些曾经有的疼爱和关照也都尽数给了别人。如今更是连避讳自己都懒得避讳了。

    就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不一定真的就是转而喜欢上了别人,非要把和自己几个月来的恩爱和亲密统统弃之不理。但即便自己明白她就是为了做给自己看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接受不了。

    他心里酸楚难当,眼瞅着眼泪便不听话地涌了出来,却又不敢,也不好意思当面流露出来,只得侧过脸去,强行抑住。

    颜莘早已看在眼里,却只做不知,只眼神示意要抽身后退的温敢言留下,却笑了笑,对柳臻道,“你什么事情。”

    柳臻咬紧嘴唇,努力了好久,才强行抑住了眼泪。压低了声音,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臣侍……晚间再过来吧。”

    颜莘点头,便由着他又行了礼离去。

    然而不到晚间,柳臻便又被文源阁派来的人传了过去。

    他随了传话的人从广内宫出来,却有些不明就里,不知道她又会找什么麻烦或是跟自己说什么。然而却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一路上走得恍恍惚惚。

    然而一进门,便见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宽大的御案后面,一如这些日子以来,每次见到自己时的清冷态度。然而与平日不同的是,殿里站了好些里外伺候的宫侍,地中央也跪了几个人。

    遇到这种情况,再没有脑子的人也知道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了。他小心地上前请安,却止不住满心惴惴不安。慌乱中竟然不忘想到自己近来真的已经是有些惊弓之鸟了。

    果然,一阵静默之后,他便听她冷冷道,“柳臻。昨天你在内书房里呆了多久。”

    “臣侍是在陛下上朝后过来的。大约是……卯正一刻。未时三刻离开的。”柳臻仔细想了想,谨慎道。

    “前天呢。”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

    颜莘顿了顿,许久,才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有没有动过玉玺。”

    话一出口,柳臻立时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所谓的“动过”,并不是指简单地挪动了位置,而是有人私自用玉玺落了印。这也并不是归后宫内廷规矩管理的,而应依照干政处理。所以不管是不是拟了诏书,只要是在纸张上落过印,不经允许而私自擅动的人便都是死罪。

    柳臻自然是分不清、也从来没想过要分得清颜莘几方玺印的不同之处和如何使用的。他和舒芷的差别,颜莘心里也清楚得很。况且不说现在,即便是先前万分随意的他,也是想也没有敢想过,要顽皮到这上面来的。

    他慌忙跪下,连连磕了两个头,小心应道,“臣侍……万万没有这个胆子。陛下明察。”

    他虽然低着头,却也似乎能感觉得到她的目光凉凉地从自己身周扫过,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好些时候。

    “朕……可跟你说清楚。”她好像是有些不确定,却换了语气,半是询问半是警告地道,“你若是没动,那自然是最好。若是当真动过了……”

    她顿了顿,却加重了语气,道,“现在承认了,不过是违了规矩。若是叫朕知道你是在撒谎,或者……又是在当面儿跟朕糊弄……”

    柳臻听得出她故意加重了那个“又”字,心里不免冰凉彻骨。只得又磕了一个头,噙了泪打断她话道,“陛下圣明。臣侍的确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