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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她有几分好奇的脸,抹了抹自己快要跌落的泪珠,几乎为自己的失态失笑出声。却不答她刚才那话,只笑道,“谢主子。”

    她也微笑了拉过他坐下,顺手执起身旁的纹巾,替他拭了泪。

    他原本便是做娈童的。因此从小便一直在用特殊的香料擦洗身子,即便是后来自己独立了,习惯也没丝毫改动。以至于多年以后,肌肤仍旧滑腻紧致,丝毫不逊于十几岁的孩子。

    他的胭脂、发油也都是用香花香草的汁炼过的,还用了香料和蜜炼成的香包做成香囊佩在身上,因此所到之处,香气盈人。

    她只觉触手之处,他的半弯小臂柔滑细腻,绸缎一般水漾。再一抬眼,他耳上垂下的一对儿翠绿水滴耳环,映得光润明滑的侧脸柔润如玉,不染一丝尘埃般的天然隽永。

    她蹙了蹙眉头,却没说什么。

    她其实是不喜欢在单独相处的时候,男人身上带首饰的。

    这一点,她身边的人都知道。

    即便是不知道的,不用多久,也自然会知道。所以她从来不需要、也不会主动跟谁提起。

    然而他却不知道。

    他终究是跟她在一起的时日不多。他是没有资格呆在宫里的。即便是后来的花妩坊,她也很少来。来了更是很少用他陪着。所以他也并不是十分清楚她的一些脾气兴味。

    那些细节,没有人可能提醒他,也没有人愿意提醒他。

    又不是自己的人,去干涉他的喜好做什么。她在心里将这话过了过,便抬眼看他道,“昭珠。你多大了?”

    昭珠自然不知道那一瞬间她心里想了什么,然而却总觉得她这话问的是嫌弃自己岁数大了,便有些不安地道,“奴才……今年二十八了。”

    “哦,我忘了。你比我还大上一岁呢。”她为自己的记性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却忽略了他的扭捏,只叹了口气,又道,“是我耽误你了。早该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言及于此,她放开牵扯他的手,笑道,“你在外面也呆了这么久了。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说给我听听,我一定给你作主。”

    昭珠心里一紧,情知此时不说,怕是日后再难有机会开口了。于是便想也不想地就地跪下,把她弄了一愣。

    “奴才……奴才……”他犹豫了几番,却寻不出合适的词儿来。但见她并没有伸手来拉自己,显是有意疏远,只得沉声缓缓道,“别人,奴才谁都不想要。只是想常常看见您。奴才这里……”他抬起一手,轻抚自己心脏的位置,柔声道,“永远……只给您一个人留着。”

    她静了静,没说话。

    他耳里听她无声,心里便是一沉,想果然便是料到的那样。便也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道,“奴才知道自己是下贱身子,您……一辈子都不会肯带奴才回您那儿去。那奴才……只要每日里在这儿等您……就挺好的。”

    她略合上了眸子,又看了看他,叹了口气。

    她其实不明白自己给他造成了多大的感动和心颤,她也一时想不到为什么会叫他这般留恋。

    需要她照顾的人和事情总是那么多,实在是没有心情、也没有能力再顾及到他和他的感受。若不是为了找他帮忙,她宁愿躲开,见都不会见他。

    面前这一地的浅黄,犹如片片落花,仿佛在哭诉着主人的寂寞和无助;而那如影随行的绵绵幽香,又映衬出满腔幽怨,一片情怀。

    她起身,也拉他起身,并没有伸手去抱住他,只是在他唇边轻轻寻了个吻,便离开,任他轻盈盈的眼波清浅地流转。

    这么久了,只要是他们俩单独相处的场合,她从来没有主动过一次。

    他的责任本身就是教她如何去做,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得不到她任何回应的,更不要提这般带了若有若无的爱意的亲吻了。

    昭珠得了鼓励,立马就贪婪得不舍得离开。但她没有继续,他便也不敢再动作,只能用娇嫩的脸颊和双唇在她颈间轻轻试探。

    然而她却避开他,只是笑道,“我有些累了。坐吧。”

    他只觉得刚才那一瞬间的激动,竟使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掌心的灼热也不受控制地一阵阵地上泛。他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只知道下意识地随了她在榻上坐下。

    “我……这些日子,身边出了好多事情。”她忽略他一脸的激动,轻轻道,“心里真的有些烦了。”

    他愣了愣,看着她眉宇间浅浅流露出的忧郁味道,心中的激荡一点点安静了下来。等到脸上也平静了,他这才笑道,“奴才也知道一些。是因为您喜欢的人总是做些造次的事情,辜负您了是不是。”

    她怔住了,半晌才几分尴尬地笑道,“消息都能传到你们这儿了。”

    “坊间嘛,什么客人都有,什么消息也都会有的。”昭珠心里苦笑,却偏头瞅着二人坐着的榻上另一侧的连珠帐。

    那是完全是用滚圆光亮的珍珠串起的帐子,价值连城。整个京城里,除却皇家私藏,怕也只有这一床了。

    然而无论多么的奢华,多么的瑰奇,也丝毫掩不去心里的空荡。

    “不是这个。我……有很重要的人,怕是将不久于人世了。”她略低了低头,一字一字艰难吐道,眼里竟有些湿湿的。

    他愣了愣。他其实是没有想到在这样的人的心里,居然还会有被在乎到这种程度的人。那一霎那,他有些为她眼里的无奈和苦楚迷惑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只得低了头。良久,方听她勉强笑道,“算了。说给你听,你也帮不了我。”

    他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笑了笑,道,“您……也别太难过了。”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他见她不语,又笑了补充道,“奴才觉得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未料她却侧了目,仔细看他的不安和凄美,良久,方道,“你这话说得……却是有些重了。”

    重什么?一点儿也不重。他在心里苦笑,嘴上却含蓄道,“久赌必输,久恋必苦。那就是这个了。”

    她笑笑,道,“你想太多了。”

    他不再接她这话,只笑道,“夜深了。您也早些安寝吧。”

    失意之际,他只期盼着一个疯狂迷乱而又不顾一切的夜晚,可以避开那些不愉快,也可以不再纠缠在那些事情里,什么都不用去想。

    哪怕只是一个夜晚,他也会觉得满足。

    他看着她伴随在那几分不确定的深意之后的笑容,暧昧地一件件地滑落自己的衣衫,将身子贴近过去,细媚了声音,和以往那般并无二致地甜声道,“奴才……这就好好伺候您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