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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6年,自己这年是四岁,据妈妈说这一年,也是她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年,好不容易在辛苦排练了1个月的时间后,终于要在六一儿童节这天上台演出了,结果演出前一晚她就开始发高热,烧到了40度,意识昏迷,所以没能参加演出,甚至连整台晚会她都错过了,而那天参加的小朋友们都照了相,那相片就挂在幼儿园一进门正对着的墙上,上面没有她。

    好不容易病好了,回了幼儿园,小朋友们不知道听谁说,她的病会传染,都不愿意和她一起玩,于是她只能一个人孤独的呆在角落里,看着小朋友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当时她在幼儿园里大哭的要找妈妈,下午妈妈下班来接她的时候,她还抽泣着靠在妈妈怀里,委屈得不得了,妈妈说,那时候她好象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然后呢?然后8月份厂区出资建造大礼堂,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包工头子,把顶棚用的三角架放在了厂区篮球场上,当时她年纪小,不懂事,看着其他孩子爬在上面玩,自己也爬上去玩,结果从三角铁架上摔了下来,右脚膝盖血肉模糊,骨头都露出来了,鲜血顺着脚从球场一路流到厂区卫生院,而自己从最初的嚎号大哭到后来的呼吸虚弱,差点流血过多至死。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右脚的膝盖上留下了一块很大的伤疤,甚至后来只要下雨天,膝盖就疼痛难挡,而且也在这一年,爸爸染上了赌……

    妈妈好像发现了她的异常,看她盯着那日历在看,便笑着说道:“夕夕,怎么盯着日历看啊,是不是喜欢日历上的娃娃,已经挂在这好几个月了啊,怎么好像第一次看到一样?”

    越夕从妈妈的话中拉回了意识,低哑着嗓音问:“妈,六一儿童节……”

    “乖乖,不哭了啊,这次儿童节过了还有下次呢,明年的六一儿童节你好好的把身体养好,就可以上台了,乖啊,外婆今天给你做了最喜欢的肉蛋丸子,全都留给你吃好吗?”边说边拍着越夕的背。肉蛋丸子是用肉末和裹着鸡蛋煮,一颗一颗甜甜嫩嫩的,是越夕最喜欢吃的东西,每次生日和逢年过节的,外婆都会做给她吃。自从她去了S市就再也没吃过肉蛋丸子了。

    妈妈身上淡淡的,没有任何发胶、香水、化妆品的味道,有多久没闻到了?妈妈温暖的怀抱,也多久没有拥抱过自己了?是从爸爸染上赌瘾开始的?不,那时候妈妈总会拥着她哭泣。那是从什么时候呢?对了,是从她开始管家开始,从她开始代领妈妈的工资开始,从她第一次拒绝给钱,让妈妈买那些不需要的东西开始,妈妈就再也没抱过她了,就连最基本的母女饭后散步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她的远走它乡。

    想到自己不听妈妈的话,和郭伟明到S市,想着郭妈妈对自己的挑剔和冷嘲热讽,再想到咖啡厅里那齐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越夕紧紧地搂着妈妈的脖子,将头深深地埋入妈妈的颈窝,眼泪顺着妈妈的颈窝流入衣服里,低低的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妈,妈……”那声音里的心酸和苦闷是那么的深沉。

    妈妈慌忙将她放到床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和妈妈说,别哭,夕夕,别哭,你哭得妈妈都……”妈妈边说着鼻子也酸了起来,孩子昨天烧得那么厉害,医生说送晚了,这孩子可能就没了,这让她心都快跟着死去了,边想着眼泪也掉了下来,但是眼泪让眼睛看不到越夕的状况,忙又将涌出眼眶的眼泪擦去,将越夕身上的被子裹好,从床头拿来体温计给孩子放在腋下,然后又擦了下眼泪,说:“夕夕,乖,什么地方不舒服跟妈妈说,啊!”边说,边用手将越夕额前的头发抚到一边,不时的给越夕、给自己擦眼泪,母女俩就这样对望着……

    “你别担心了,小孩子生病是这样的。我们夕夕已经很勇敢了,夕夕乖啊,病好,我们就去坐飞车,夕夕最喜欢的对不对!”接着一双粗糙的大手摸上了越夕的小脸,有点刺刺的,但是很暖和。越夕知道这是爸爸的手,听着爸爸略带笨拙又小声的哄着她,眼中也满是心疼和担忧,原来小时候没有染上赌瘾的爸爸对她很温柔的,如果爸爸没有学会赌就好了。

    直到门被人推开了。“夕夕她好了吗?烧已经退了吧,饭也做好了,是在这边吃?还是去我们那边吃?。”推门进来的是越夕的外婆。

    外婆和妈妈相互之间说话都习惯用H省话,外公和外婆是在1959年从H省到的Y省,那时妈妈还没出世。但是家里不管是妈妈还是舅舅,只要和外公外婆说话都说的H省的话。越夕从小就听着长大,甚至和外公有事也说H省话,所以她能听懂。

    越夕从三年级开始都是在外婆家吃饭,直到妈妈离异后,自己家才开始独个开火,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几个舅妈说她们母女在外婆家吃饭不给伙食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妈妈虽然离婚了,但是怎么说也是别人家的人,怎么可以带着孩子在娘家蹭饭呢。越夕和妈妈受不了舅妈们的冷嘲热讽,毅然决定自个家开火。

    看到外婆走过来,伸手抚上了越夕的额头,感觉了一会儿语带喜色的说:“已经不怎么烧了,还好,还好,阿弥陀佛!”外婆双手合掌面朝窗外的天空念叨着:“真是菩萨保佑啊,菩萨保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