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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几天时间,露西亚的封地变得生机勃勃,在荒芜的花园,这片角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如果说海岛是乌托邦,那么她的花园更是星星的住所。

    靠墙的那侧本就有肆意疯长的绿萝,这会经过打理,变得像绿色的毯子,轻柔地挂在墙上,墙下则种植些小头玫瑰用以点缀,已经开出花苞的粉色玫瑰宛若星星,密匝匝地堆积。另一边栽种绣球花和百合,植物巧妙留出条路来,刚好能让两人并肩行走。水渠边的花坛也被工人们重新修葺,种下上次大家提议的球茎植物和露西亚的种子,仔细安排后,水仙和睡莲也被一并放入。

    连侏儒猎鹰也很喜欢这片花园,在众人身边跳来跳去,像王者昂首挺胸地巡视其中,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得多亏厨师斯通·库克的帮助,看着他那双巧手把植物照顾得妥妥帖帖,露西亚不得不羞愧地低头——她连厨师的名字都是最近才得知的。

    好在对于露西亚的无礼行径,大大咧咧的斯通·库克并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全被花草占去,还一个劲感谢露西亚给了他再次进入花园的机会,让露西亚愈发觉得不好意思。

    忙活了四五天,花园已经初具生机,斯通还是不满足,坐在地里直摇头,“他怎么不把那块有凳子有亭子的地给你呢。”

    露西亚知道他是在说中间那块地方,已经没有路通向那里,但不妨碍大理石的圆顶大亭子中在阳光下晃得刺眼,还能依稀看见废弃的秋千和已经灰扑扑的垫子枕头。

    她也喜欢那块地方,但还是说:“我们这边已经很好看啦。”

    “不懂事的臭小子。”

    “就是就是,那个地方多好啊,和小说里描写的,不,比小说里的还好。”女仆跟着附和。

    伊格内修斯离开后,庄园的压抑气氛跟着清零。除了忙上忙下的李莉丝·雪莱,年轻的女仆们都活蹦乱跳,一但完成工作就跑去露西亚的领土边聊天边帮忙栽种花草,这时,他们也不再称呼伊格内修斯“主人”或“少爷”,而是跟着厨师叫他臭小子。

    露西亚拍拍泥土站起来说:“能有块地种种花给大家放松就好了,要是真打理整座花园,得又花多少心思啊。”

    斯通不服气地说:“你要相信我,露西亚,要不是那臭小子不允许,花园绝对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露西亚的好奇心被勾起来,问道:“说起来,为什么他不允许你做这些了?”

    斯通叹了口气,“和他之前的家庭教师有关。他到岛上来的一年还好,那个家庭教师来了之后,他直接变了一个人,总是发脾气,也不再跟我们接触,后来还把窗户全都堵死了。我印象最深的,是他13岁那年用剑把花园里所有的花全部摧毁了。”

    “那你知道她在教授什么吗?”

    厨师无奈地笑:“我是个粗人,哪知道那些东西,她也不和我们说话的。”

    “真奇怪。”露西亚想,太反常了,哪有把学生往坏处教的呀。

    “我觉得他这样做可能是为了引起公爵的注意也说不定,小孩子嘛。不过,我真不懂教育,专业的事要给专业的人做。”

    “小孩子啊。”露西亚重复道,“小孩子可都是需要被爱和被注意的。”

    厨师提醒她:“快别说了,小孩子可听不得这些。”

    露西亚看见女仆们停止交谈,直直地站着,听懂厨师的暗示,忙清清嗓子,转过身准备行礼,被一把拉过去抱住,吓得肩上的猎鹰扑棱几下翅膀飞起来,钻进树丛里去了。

    露西亚被强行埋在乳香干燥的气息里,此刻仿佛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不安的躁动从被那双手触碰的地方攀爬上脸颊和耳垂。

    她一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看见伊格内修斯身后,瓦特·泰勒正用欣慰又苦涩的目光看这边,忙挣扎起来,“大家都看着呢,快放手。”

    伊格内修斯拒绝听从她的命令,反而把她抱得更紧,而她也终于反应过来,大概是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才急于得到她的安慰。

    泰勒看了一会,招呼大家离开花园,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这时,露西亚芒刺在背的感觉才稍微减轻,但一想到他们以后会以怎样的目光看她,又紧张恐慌起来。

    作为家庭教师,她和学生的距离太近了。之前她一直抱着“只要不被其他人发现,那就没有任何关系”的侥幸心理,尽量避免在人前和伊格内修斯有过多接触,却没想到伊格内修斯毫不避嫌——或者说,对她的依赖比想象的更严重,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做出出格举动。

    但既然已经发生,露西亚也不责备伊格内修斯,拍着他的背柔声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伊格内修斯并不回答,轻声呢喃她的名字,带着些许哭腔,“露西亚……”

    露西亚此时完全慌了神,想要好好看看伊格内修斯,却挣脱不开,马上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她看见掉眼泪的情形,只好维持原状,揉着他的脊背。

    他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被紧紧拥抱时,她只能稍稍踮起脚尖,把下巴放在他肩上,时间一久便只能把重心压在他身上,但她还是尽量保持老师的耐心,“伤心的话就哭吧,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都别压抑自己。”

    伊格内修斯的声音低沉,告诉她:“我不是伤心。”

    露西亚抚摸他的头发,“那发生了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伊格内修斯这才放开她,紫罗兰色的眼睛被水洗过,如初夏日出时通透的海面,干净极了。它看着露西亚时,完全柔软下来,再无凌厉可言,而通红的眼眶和紧闭的嘴唇又让露西亚格外怜惜。她不由得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伊格内修斯如此痛苦伤心,甚至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