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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伏在桌上,蓝岚以为他是困了,“回去睡觉?”

    “才几点啊。”

    文颂脱口而出,摘下眼镜揉了揉眼。

    屏幕立刻清晰得残忍。聊天记录里是一边倒的绿色聊天气泡,像是场可怜的独角戏。

    这也配叫聊天记录吗?

    半个多月以来,只有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他凝视着自己刚发出去的消息,抿紧嘴角一条条撤回,连今天以前无法撤回的消息都一条一条的删除。像徒然的挣扎,指尖颤抖,不间断地磕在屏幕上用力得发疼。

    “主要你不是不习惯熬夜么。”蓝岚向吧台边张望,“我反正待多晚都行,不过得去借个充电宝。”

    “我们走吧。”

    “诶……又不等了?”

    “嗯。”

    文颂退出微信,熄灭了屏幕,率先起身往外走,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他不会来的。”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氛围过于落寞。蓝岚习惯性地想说点笑话帮他缓和一下心情,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话到嘴边咽回去把自己给呛着了,一阵咳嗽。

    文颂拿了车上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他,等他稍缓过劲来说了句,“谢谢你陪我。”

    蓝岚又是一呛,咳得更厉害了。

    “……”

    “别,你忽然跟我这么客气,我有点害怕。”

    “就是觉得你这么陪着我挺贴心的。”文颂道,“觉得以后应该对你再好一点。”

    “啧,这话我爱听。”

    蓝岚美滋滋地喝了半瓶才还给他,“不过要我说,你真想见秦覃的话干脆去报警得了。报他个人口失踪什么的……也不算报假警啊,确实是找不着人嘛。”

    “不用。”

    文颂拧紧瓶盖,淡淡地说,“也没有人规定他只要一好转就必须要见我啊。”

    “可能,他现在已经好点了,只是不想见我而已。我早就知道那些话是不能当真的,我早就知道还……这样。很没意思的。”

    蓝岚试探道,“什么话啊?”

    “……”

    文颂摇头,“今天辛苦你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陪着干这么傻的事了。”

    “明天我哥和外公要来学校看我,得快点回家早点睡觉。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蓝岚便也不再多问,送他到小区楼下,看着他下车,又忍不住喊,“诶文颂!”

    文颂刚走出两步,回头看见一张灿烂的笑脸,明晃晃的大白牙,冒着点傻气。

    “生日快乐!”

    文颂也笑起来,挥挥手说,“知道啦,快走吧。”

    回到家打开门,弯腰拿双拖鞋的功夫,一片阴影幽幽地靠近。

    等他抬头时,赫然跟一只萎靡的兔子脑袋对上了视线。

    “……”

    那天带回来的氢气球都瘪了,也不再挨着天花板飘在头顶,在离地板半米的高度有气无力的悬着,像两只幽灵游荡在房间里。

    文颂勾勾手指牵住,索性找到另一只坐下来一起解开绳子,放完气之后卷一卷,打开柜子。

    他的柜子里有一堆奇怪的垃圾。脏兮兮的气雾剂空瓶见证过某次街头群架的现场,一大罐干花坐过飞机,还躺过几个小时的行李箱。还有那条灰色格子围巾,差点就跟真正的垃圾一起被收走了。

    他蹲着看,看得脚都麻了,才把这两张兔子皮也放进去,一瘸一拐地去浴室洗漱。

    他很少这么晚了还毫无睡意,洗完澡出来反而越发精神了,到厨房里找喝的,一拉开冰箱就是琳琅满目的饮料。

    目光掠过中间一排最常喝的,逐渐低垂,他从底层的鸡尾酒里选了瓶葡萄柚口味的拿出来。

    这些酒是蓝岚把冰箱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了,总不能一直放着,早晚也要喝掉的。他从橱柜里挑出一只幸运的饮料杯,一起拿到书房,把暖气再调高些,拉上窗帘倒上酒,调好灯光翻开画册摆好ipad,预备临摹一张再睡。

    画不画得好不要紧,仪式感得有。

    但心思终究不在这上面,只是打个草稿就已经耗尽了他的耐性。酒倒是喝得挺快,续杯两次就见了底。

    最后小半杯,他刚端起,皱着眉头嘶了一声,却仍旧倔强地一饮而尽,揉着腮帮子关掉了ipad,瘫在书架前的沙发椅上叹气。

    又到了白天不去医院,晚上牙疼完蛋的每日固定后悔时间。

    继画画和看漫画无效后,文颂躺平怀疑人生,试图掐自己别的地方转移注意力。手臂大腿都试了一遍,但也都没什么用,可能是牙疼离脑子太近了有传播优势。

    在身上游移的手却变了味道,他想起上一次在这张躺椅上的按摩。帮别人按摩应该是件挺无聊又费力气的事,但不知道是他睡得太快还是秦覃太有耐心,直到睡着秦覃都没有停下动作,梦里还能感受到有滚烫的手掌温柔地抚过。

    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小声呜咽着。那双烙印在脑海里的手恍惚间化为实体,重新游走在他身上,另一道呼吸近在咫尺,辗转探入他口中,即使快要喘不过气,也沉迷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