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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锦心握住她的手,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锦心。”宋湘宁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她将自己的手从树干上放了下来,全然不顾沾满了木屑的指甲,“驸马家中,或许可还有什么与他年纪相仿的亲戚,例如表妹,或者堂妹之类的?”

    锦心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有些生硬地回答道:“驸马哪里有什么妹妹,只有个表弟。”

    她看着宋湘宁的神色,忍不住愤愤地跺了跺脚:“公主,您都亲眼看见了,还要为驸马找借口吗?”

    宋湘宁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她的话。

    是啊,都这个时候了,她的确是“眼见为实”,可却还是下意识地想要为沈诀找借口。

    或许,她不是在为沈诀找借口,而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她不愿意相信沈诀心有所属,所以只有骗自己,或许方才那个女子只不过是他的亲戚,所以他才格外照顾些。

    可是现在,就连这个想法也被锦心否定了。

    锦心愤愤地盯着沈府的大门,终于还是气不过,上前两步,怒道:“我要去找驸马问个清楚,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宋湘宁连忙一把将她给扯了回来,皱眉呵斥道:“你怎么回事?让你跟我一起来就是因为你比言笑稳重些,怎么现在你反倒沉不住气了?”

    看她这副样子,像是恨不得要让左邻右舍的都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锦心虽然停下了动作,可依旧气鼓鼓地看着她,道:“那公主难道就这么忍气吞声算了吗?就由着驸马这样……这样……”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只别过头去,重重地哼了一声。

    两人站在原地僵持了半晌,锦心突然揽过宋湘宁的肩,正色道:“公主就算不让奴婢去找驸马,那奴婢也一定要敲开这沈府的大门,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背叛自己的主子!”

    锦心的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宋湘宁。

    她如今住在公主府里,府中的下人们全部都是从宫中拨出来的,他们只认宋湘宁一个主子。

    从前两人未成婚的时候,沈府就只有三个下人,两名

    侍女侍奉沈夫人,沈诀身边只有同和一个,他们三人如今都在公主府里,那么如今这沈府里的人,就只能是从前宫里拨给公主府的下人了。

    从宫里出来的人,背主可是大忌,她倒也很好奇,究竟是谁,会铤而走险帮沈诀做这见不得光的事。

    宋湘宁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跟着锦心一道去敲沈府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小厮探出头来,看到她们两个人,一脸的茫然:“你们是谁啊?”

    锦心上前一步,以手抵着门,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斥道:“你是在哪里学的规矩?连主子都不认识!”

    公主府的下人很多,宋湘宁不可能每一个都认识,可是那些下人是受过教导的,他们自然会知道宋湘宁长什么样子,不可能她站在面前,却认不出来。

    那小厮见锦心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哆嗦了两下,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喏喏地回道:“小的是大人才买回来不久的,没学过什么规矩,真得不认识二位啊。要不您二位在这稍候,小的去请大人过来?”

    “不用了。”

    在那小厮转过身的瞬间,宋湘宁突然开口叫住他,“抱歉,是我们走错了。”

    宋湘宁生得好看,穿得又不凡,如今语气温柔地同他道歉,那小厮自然是不会计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之后,便随意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还当自己得罪了贵人,真是要吓坏了!”

    宋湘宁微微一笑,接着道:“那这件事还请不要告知你家大人,免得扰了他的清净。”

    小厮自然是连连点头,在确定宋湘宁没有什么话要交代之后,便将大门给关上了。

    宋湘宁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合上,默默转了个身,一言不发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

    锦心跟在她身后,直到走得远了,才愤愤地开口:“驸马还真是好算计,知道不能用公主府的人,我就说,他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

    宋湘宁走在她的前面,没有接话。

    锦心打量着她的神色,知道她现在必定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情,于是也闭了嘴,没再多言。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穿

    过那条小巷子,寻到等候在一旁的车夫,然后上了马车。

    宋湘宁一登上马车,便靠在车壁上假寐,锦心暗自叹了一口气,默默坐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宋湘宁自然是没有睡觉,亲眼看到自己的夫君对别的女子那样体贴,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她从前一直以为,沈诀的性子就是清冷自持的,他平日里对她不够热情,也只是性格使然。

    可是今天她才知道,沈诀的“性格冷淡”,只是在她面前才会有的。

    不是性格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是她的问题。

    是她不配拥有他的笑,不配拥有他的体贴。

    想来也真是可笑,她虽凭借着皇室身份,强行占据了沈诀夫人的位置,可却依旧得不到他的心。

    而如今,他心里真正喜欢的那个人,却要委屈地被他养在外面,做那见不得光的外室,甚至连个妾室的位子都得不到。

    沈诀只要一日还是驸马,就一日不能将他心爱之人光明正大地迎进门来。

    他为了掩人耳目,甚至还从别处买了新的下人回来。

    想来也是,沈诀那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宫里教导出来的下人,都是一心忠于她的,他想要金屋藏娇,就只能瞒着所有人。

    难怪之前她说要和他一起来沈府看看,却被他一口给回绝了。

    他还当真是提防她提防得厉害。

    不过,若真的计较起来,沈诀应当早就从数月之前就开始提防着她了。

    当时南边发生旱灾,他明明是在给易钧写信,却骗她说是写给京中同僚,现下想来,或许他就是担心她会在皇上面前将此事说出来,所以才格外小心,不愿意告诉她真相。

    在他心中,她从来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难怪他从来不肯与她交心,什么事情都不肯同她讲。

    她想走进沈诀的心里,为他分担苦楚,可却不知,他的解语花另有其人。

    宋湘宁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自己的胸口处,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她伸出手来来回回地抚着,希望能够把那口气给顺下去,可是越拍

    ,就越难受,她忍不住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可胸中那股憋闷之感却还是没有丝毫缓解。

    锦心注意到她的不适,连忙将她揽过来,关切地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宋湘宁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眼泪一颗一颗滚了下来,从眼角滑过脸颊,再顺着脖颈滴到衣襟里。

    锦心见她只是哭,却一句话也不说,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去替她擦拭眼泪。

    可是她越擦,宋湘宁的眼泪就流得越欢,到最后,她的整个手帕都被浸湿了。

    “锦心。”宋湘宁抓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却什么话都不说。

    锦心揽过她的肩膀,轻柔地拍着,哄道:“公主哭吧,哭过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看着她这副样子,锦心的心里也不好受。

    她是从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伺候的,从小到大,上至皇上皇后,下至宫女太监,没有一个不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的。

    不仅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更是因为,她值得所有人真心相待。

    她从来不会使公主性子,对待下人也极为亲切,从来不会打骂,即便是犯了错,也只是训诫几句,还会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只有一直死不悔改的人,她才会下令责罚。

    这样好的公主,她们只恨不得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哪里会舍得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从前在宫里,她从来没有哭得这样伤心,可自从嫁进沈府,只有在沈诀面前,她才会露出些许笑容。

    以前未出嫁的时候,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会让她开心、难过,可是出嫁之后,她的喜怒哀乐就全系在了沈诀一个人的身上,沈诀对她多说了几句话,她就能偷偷地开心好久,沈诀对她冷淡点,她就会私下里难过数日。

    除了沈诀,再没有旁的事物,能牵动她的半分心绪。

    可是如今,沈诀他却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他这样不仁不义,倒不如公主同他和离算了!

    公主这样好,还怕找不到一个疼爱她的夫婿吗?

    锦心看着宋湘宁,自己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可她只是个局外人,不能插手公主的事情,

    更没有立场去劝说她和离。

    宋湘宁倚在锦心怀中,好似要将自己下半辈子的眼泪都给流光,过了不知多久,她渐渐止了泪,小声地抽泣着。

    哭泣大约是真的有用,她哭过这一阵,觉得自己胸中的那股憋闷感减轻不少,心里虽然还是难过,可是却没有方才那种天都要塌了的感觉。

    沈诀养了外室这件事情,她不会声张,碍着沈夫人的面子,她也会给他留有一丝情面。

    可是她不说,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就能原谅。

    她只要两情相悦,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沈诀既然不喜欢她,还偷偷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那这日子勉强过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宋湘宁拿出帕子,将自己眼角的泪珠擦拭干净,目光望向虚空,眼神愈发坚定起来。

    如今临近年关,爹爹娘娘忙着前朝后宫的事情,抽不开身,不是一个好时机。

    等过了年,哥哥和秦家小姐成了亲之后,她就入宫请旨,同沈诀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