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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摇晃,自朱雀大街缓缓驶过。车外的喧哗声传入车里,让车里的几个年轻女子都有些心痒,却到底没有谁敢去真的揭开了窗帘去看。

    于清瑶抬起头来,目光扫过难掩紧张之色的雪儿,不由牵了下嘴角。别人只以为小丫头难得出门,因兴奋而紧张,可只有于清瑶知道,雪儿这样紧张,是因为她怀里揣着的那只小荷包里,放着五块价值非凡的宝石。

    那只匣子里,只有十二块宝石,而这五块,就是从匣中精打细选的。其中有一颗鸽蛋大小的猫眼石,又有两块指甲大小的红宝石,一颗绿宝石,一颗蓝宝石,虽然并不是匣里最值钱的,可如果真的脱出手去,少说也能卖个近千两银子。

    对雪儿来说,这自然是一笔大数目,而且,这宝石之后还要交到她哥哥手上,这让她更觉得紧张。从打早上出门前把荷包缝在衣襟里侧后,她就一直没有安过心。哪怕不用手摸也能感觉到荷包仍在,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

    这会儿,车上又不仅仅只是她们主仆三人,还有跟在老太太出来的春花,因为同柳絮交好,就坐了她们的车。所以,她就想去摸也强忍着。饶是如此,柳絮也不知瞧了她几次。因为柳絮的眼色,雪儿更觉紧张。这件事,小姐没和柳絮说过。这样的信任,这样的推心置腹,她要是还把这差事办砸了,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听到小姐笑着低唤了她一声,雪儿咽了下口水,又往于清瑶身边靠了下,压低了声音含糊地说了句:“小姐,我有些怕……”

    看着她一笑,于清瑶握住她的手,温言道:“雪儿,我记得去年的佛诞日,你也放了一条锦鲤到放生池中,那条鱼是红白相间,额头却有块蓝斑的,只不知今年它是不是还在?”

    “那自然是在的,相国寺里放生池里的鱼哪个那么大胆去抓呢!”一句话答完,雪儿的脸上不觉一红。心道小姐这样沉得住气,还来安慰她,她要是还那么静不下心来,未免辜负了小姐。

    见她挺起背脊,脸上的紧张之色渐褪,于清瑶就笑着放开了手。转过头去,隔着纱窗,仍能看到外面人头簇拥的情景。

    四月初八,是佛诞日,又叫佛浴日,大概是一年之中各大寺庙最热闹的日子了。最早还只是寺庙里的僧人和虔诚信徒们才注重的日子。可到后来,每逢佛诞日,庙前就聚集了许多小商小贩,卖东西的人一多,来逛的人也就更多了,久而久之,就成了每年必有的庙会。

    这庙会上的情形自然是比起庙里的法事更加热闹,就连几岁的娃娃都能在这一天的庙会上找到乐趣。于是,这佛诞日就渐渐与信仰、虔诚没那么大关系了,对很多人来说,不过是一个能吃能喝能玩能凑热闹的好日子罢了。至少,对于清瑶这样的闺阁女子来说,这一天,更能打动她们的,是外面的风光与一整日的自由。

    因为田氏信佛,所以每年的佛诞日,安乐侯府家的女眷是必要来参加浴佛礼的。说起来,京中许多权贵之家的女眷,在这一日倒是会到了大半。另外,也有好些个有身份地位的男人也会陪着女眷观礼。隐晦的,这一天,也成了各府里心知肚明却不宣诸于口的相亲日子。凡是来观礼的年轻女子,必是在穿着打扮上很下了一番功夫的。

    于清瑶早起时,柳絮就一直要为她仔细妆扮,可惜现在的于清瑶早就失去了从前那窃喜又期盼的心情。所以,这天穿着的也不过是件淡蓝的春衫,又在外面加了件青色比甲,俱是半新不旧的。只是头上,却特意插了支金丝缠花牡丹钗,双鬟髻后侧又有一朵用银丝珍珠串成的华胜,看起来很是贵气。

    从前,她不懂这些,就是跟着田氏出门,也是一昧的素净,可是现在,她却知道那样的装扮若是在家里也就还罢了,可是跟田氏出门时,却是要妆出富贵之态来。只有这样,田氏才不会觉得她丢了侯府的面子,不会在暗里觉得她小家子气不堪大用更添几分厌恶。

    从前的她,尽可以那样整日藏在深闺,一切都由人作主。可是现在,她想为自己的将来谋个光明,就一定要时常出现在外人的眼目中。所以,虽然衣着上看似没有刻意装扮,可这两样首饰却是她精挑细选过的,让一向要挑剔她衣着的田氏眼中也现出满意之意。

    长长的马队驶过朱雀大街,穿过街市,终于在绕过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庙会,到了相国寺前。

    相国寺,在北齐时就有的,只不过那时候是叫建国寺。后来兵荒马乱的,寺毁人亡,直到唐时才又重建,后来又改成了相国寺。在大周还没一统江山时,这相国寺就已经很有名。等到定都后,这大相国寺更是香火鼎盛,僧侣千余,中有高僧大德无数,别说寻常百姓,就连京中权贵豪门,宫中贵人,也多是大相国寺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