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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南行舟数日,海上风平无波,却有寒意自水底涌出,侵骨蚀心,萦绕不去。陈暄和苏亭修为匪浅,本不需惧酷热严寒,但是这刺骨的寒意却如千万根银针,穿透修为的屏障,深入骨髓。更让两人奇怪的是,伴随寒气入体,他们非但不觉得凉冷难耐,反而头脑愈加清明,心境愈加开阔,就连肺中浊气也似得到了过滤。

    海上景致单调,度日如年,又过了好些天,这才终于见到了海天相接之处有绿意葱葱,想来该是铜添生所说的岛屿。

    若有若无的薄雾缠绕着整个岛屿,虽然相隔甚远,但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岛上的祥和之气。

    苏亭情不自禁地想:“若说神仙亦居凡世,那么神仙就该住在这座无名小岛上。”

    陈暄见苏亭若有所思的样子,玩笑道:“费了千难万险,终于寻到这里,你反倒连一丝兴奋都没有。”

    苏亭握了他的手臂,沉吟道:“我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似乎很高兴,又似乎有什么隐隐的忧虑。”

    陈暄伸手覆着她的冰凉的手,爽朗地笑了说:“灭门之险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渡不去的劫?”

    苏亭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觉得那铜先生有些古怪?”

    陈暄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宽慰她说:“如果他故意给我们指引了错误的路,我们原路折回便是,到时候,我会打掉他的牙,给你做一串人牙项链。”

    苏亭被他的胡言乱语逗笑了,没有再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两人齐心,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上了岛,岛上花繁草碧,灵力充沛,放眼看去,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苏亭觉得奇怪,这样的修炼宝地应该是人人争抢才对,怎么会渺无人烟呢?

    两人都没有见过千凝散长什么样,只好沿着林荫小道前行,四下观察。

    林间雾气缭绕,走了几步,苏亭回过头去,身后不远处碧蓝的海水已经消失在了雾色里。

    苏亭心里生疑,但又直觉地觉得岛上的气息安宁平和,没有任何危险。

    走了不知道多久,忽听得“铮”地一声,有人弄琴拨弦,一曲流泻如瀑布奔腾,铿锵有力,慷慨激昂。苏亭和陈暄默契地交换了眼神,朝着琴声传来之处走去。待他们走得进了,琴声渐趋平和,宫调正音,高远旷达。

    雾气渐淡,弹琴者背对了他们,青袍束发,盘腿坐于石上,坐姿端正但意态闲散。

    两人在距离他五六丈之外伫立,不愿惊扰了琴声。

    一曲奏罢,琴声暂歇,余韵犹存。

    奏琴人广袖一挥,没等他们看清楚,便转过了身来。修眉细目,窄鼻薄唇,乌发随意束起,长袖无风自动,端的是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陈暄上前,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了三分谦和:“我夫妻二人冒昧上岛,是为了求一味良药来治疗家人的病。叨扰了先生弹琴,实在抱歉。”

    奏琴人单肘支头,半靠在青石上,听了陈暄的话,禁不住哈哈大笑。

    两人被笑得莫名其妙,但是从弹琴人身上,又感觉不到任何敌意。

    弹琴者笑够了,说:“你们两人皆临飞升之境,还管那些俗事汤药做什么?真真是好笑至极。”

    苏亭一愣,脱口道:“先生何出此言?”

    那人反问:“你们寻的可不就是千凝散?”

    苏亭讷讷地答:“是。”

    那人说:“你可知千凝散作何用?”

    苏亭说:“中和百药,治疗伤病。”

    那人似受了诽谤,骤地竖眉,片刻之后,神情复又缓和了下来,朗声长叹:“千凝散来世间至宝,世人只知其表皮,却不知道其真正的奥妙。”

    苏亭闻言,知道这人对千凝散十分了解,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先生可知何处可寻得千凝散?”

    那人长袖一挥,再摊开手来,手心已有一株细叶百花的小草,“这便是千凝散。”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魄力。

    苏亭和陈暄皆是一怔。

    那人扬手一挥,千凝散便飘飘扬扬地落入了陈暄手中。

    陈暄喃喃道:“谢先生赐药。”

    那人抱了琴,站起身来,说:“千凝散只有这么一株,该怎么用,你们自行决定。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就此别过。”

    陈暄这才回过神来,说:“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顿了一顿,言简意赅回道:“玉舟铭。”

    苏亭禁不住脱口喊出:“玉公子,请留步,我有柳韵?6?8?6?8欧阳姑娘的口信给你。”

    玉舟铭听到欧阳柳韵的名字,似乎毫不惊讶。他淡淡地说:“罢了罢了。早在分别时,我和欧阳姑娘就已缘尽。逝者不可追,旧事重提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