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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早知道今天的英语课会上得这么惊心动魄,迟宝宁肯期末抱个鸭蛋回家,也不会来上课。但是千金难买早知道,这一刻,迟宝只想把自己打包扔出宇宙。

    三百多人的大教室,因为英语老师的暴政座无虚席,迟宝的过去就这么轻易地被面前这个衣着华丽却面色不善的女人准确无误地广而告之了。

    “迟小姐,看你年纪轻轻,一副天真相,想不到骨子里的臊味这么重呢。我们家秦砚有未婚妻这件事你不知道么?我知道,我们家条件好,你也不用这么急着爬上我儿子的床吧?小蕊这孩子也是善良过头,要不是我早知道的话,你是不是还打算当秦家的媳妇啊?也不看看你自己,没妈要的东西,跟个做小偷坐牢的爸爸长大,麻雀就是麻雀,一辈子都是,难道真能做凤凰?”中年女人亲昵地挽着陆馨蕊的手,看着迟宝的眼神充满鄙夷,不屑,轻蔑和警告,“今天我来这里,希望你以后离我儿子远一点,想耍手段进我们秦家的门,除非让我死。小蕊我们走。”

    高贵的秦夫人自顾自地说完这些,就拉着同样趾高气昂一副原配表情的陆馨蕊走了,只留下三百多个人在一个房间里唏嘘。

    “原来秦砚学长和陆馨蕊真是一对啊,我早就看出来了。没想到学长品味还这么特殊,居然还找迟宝这样的丫头,陆馨蕊可是我们系花诶。”大家发出心知肚明的低笑声。

    “没想到她真豁得出去啊,倒贴学长,大概是穷疯了吧,现在学长妈妈都追到学校来了,超丢脸哦。”

    “诶,你们没听到么,她爸爸是小偷。说不定,还有一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呢。”

    “原来以为她成绩好是读书用功呢,其实是勾人勾得用功吧?”

    “还有还有,她每天跟着木卉,也真是不害臊啊,木卉可是校花诶,真是不要脸,真以为自己也美若天仙呢。”

    上课铃声如期而至,议论的内容却越来越精彩,饶是见惯风雨的英语老太也控制不住了现在的场面。

    此刻迟宝的脑子早就一片空白,右手死抓着水笔直到失去血色,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要努力阻止眼泪掉下来,嘴里还不停喃喃,声音越来越大,“我爸爸才不是小偷。”

    迟宝一点也不了解现在自己的处境有多尴尬,英语老师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上课的铃声也接踵而来,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愈发清晰地穿过耳膜,一下一下重击她的心脏。

    教室炸开了锅,一下子喧闹不止。迟宝低着头,不再说话,也不肯离开。

    “老师,迟宝同学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带她去医务室。”清亮的声音,来的人干脆利落地整好迟宝的东西,连拖带拉地把迟宝弄出了教室。

    老师也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你们还想着考试及格么!都给我安静!”众人八卦的心情依然热烈,听到老师的吼声后,才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安静。等到大家回过神来,早就不见了迟宝的身影。

    “想哭就哭,憋着干什么。”正是木卉把迟宝从教室中解救出来的。

    大学有时候就像个八卦风暴中心,一有个风吹草动的,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大家知道。上一秒秦太太还在颐指气使,下一秒迟宝委屈的脸就被挂上了校网。

    木卉一早知道这个笨蛋肯定会不知所措,那个孬到没种的秦砚也铁定不会出现澄清事实,抓着手机就往迟宝的教室跑,现在也只有自己能给她一点依靠了。

    迟宝的初恋,大概就要这么无疾而终了,她命中注定似的成了炮灰。

    迟宝一路被拖到学校后山的长椅上,凛冽的风吹醒了她当机许久的脑袋,委屈也从胸口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眼眶早就红成了一片,看到木卉,迟宝才毫无戒备地哭出声音来,“卉卉,我爸爸不是小偷。”

    “知道了,你爸爸不是小偷。”木卉重复着迟宝的话,一向火爆的脾气也不经意温柔起来。自己都被说成女妖精了,还惦记着她那不靠谱老爹,也活该她一辈子做笨蛋被人欺负。

    木卉抱住嚎啕大哭的迟宝,轻声地温柔安慰,“哭吧,哭完姐姐带你去报仇。”

    后山一片很少有人来,迟宝哭得愈发带劲,鼻涕眼泪全沾上木卉的衣领。木卉的洁癖躲在她为数不多的温柔耐心背后,随时等待爆发。

    终于,“迟宝宝你够没够,要哭就哭,不会哭得干净点嘛!”整个后山响彻着木卉的爆吼声。

    迟宝一听木卉的吼声,原本已经进入尾声的抽噎再一次大爆发成嚎啕,这一次恨不得让全校都听见。

    翻遍迟宝的书包也没发现纸巾,木卉再漂亮的脸蛋也绷不住了,“姑奶奶,你在这慢慢哭,我去给你买纸。”临走还不放心,“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揍回去,打坏了姐姐赔,听到没有!别再傻乎乎只给人欺负!”

    迟宝哽咽了几下,表示她听到了。

    木卉没走一会,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气一下子聚满了乌云,瞬间大雨倾盆而下,迟宝哭着从长椅上跑到树下。看着暴雨倾盆,迟宝觉得连老天都在为自己受了委屈而哭泣,因此哭得更加毫无形象,一屁股落到了地上,靠着树干继续忘我地发泄,她胡乱把袖子当做纸巾,一下子抹得到处都是。

    “同学,这个给你。”暴雨中,樟树下,同一时空的某人,终于忍受不了迟宝的不拘小节,而选择了出手帮忙,赶紧递出一条手帕。

    泪眼朦胧中,迟宝看到一条叠得整齐的深色格子手帕,上面还有弥漫着的肥皂水的清香,“我不用,谢谢。”迟宝的眼睛和自来水龙头一样收放自如,知道这树下还有别人的时候,马上就止住了哭声和眼泪。

    迟宝努力绷着的要哭不哭的包子脸说不出的圆润,驱使着宋繁的双手,让他只想上去捏个痛快。

    宋繁也知道现在不是做坏事的时候,只微笑着看着哭泣的迟宝。

    刚才宋繁沿着小溪一路走到这附近,中途却下起大雨,无奈跑到树下躲雨,远远就看见长椅上坐着一个穿着背带裤,扭着一个粗麻花的姑娘哭得全然忘我。宋繁出于礼貌没有打扰人家,只好躲在树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