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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阿炎多年未见,也不晓得她如今的本事,现在看来,这位姬无愿姑娘倒是颇有几分手段……”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钟离晴故意不去看妘尧的方向,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况愈显胶着的两人,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虽然这么利用友人教她心存愧疚,但是对妘尧表现的好奇心却更占了上风。

    她的确自私,只是太想知道妘尧的想法,太想证明妘尧对她的感情了。

    这样的急切,究根溯源,也是被先头妘尧那番若即若离的态度伤透了心。

    不自信,却也……不信她。

    这般想着,面上的神色终究淡了下来,钟离晴轻轻叹了口气,忽而手臂一紧,却是嬴惜蓦地挽住了她,状似无意地靠着她。

    钟离晴挑了挑眉,虽不喜旁人过于亲昵,但到底待嬴惜不同,也只抿了抿唇,并不挣脱,算是默许了她的动作,只是莫名心下惴惴,不与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妘尧的方向。

    好在妘尧的心神也似乎都牵在比斗中的两人身上,并未看来,那一脸的高深莫测,依钟离晴以为,便是在思考该由何人取胜,该向何人出手一般。

    吃醋的妘少宗固然教人耳目一新,心头欢喜,却也不好太过得意忘形——若是阿炎真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落败,钟离晴也当真过意不去。

    总得想法子拦上一拦。

    这时,场上两人的战势再次峰回路转,却是先时本占了优势的姬无愿蓦地被席御炎的黑莲缠住了脚腕,而那黑色的焰火瞅准了机会,一旦缠住便顺杆往上爬,不仅迅速攀上了她的小腿,更迅速圈住了她的腰,将她缠缚其中。

    “奇怪,姬无愿不也是控火者么?怎么竟像是对席御炎的地狱妖莲束手无策?”见那秀丽素雅的姑娘面上露出痛苦之色,钟离晴不自觉抚了抚腕间的镯子,在识海中问道。

    好一会儿,在她以为妘尧不会回答自己时,才听到那声音淡淡悠悠地传来:“虽然同为高等异火,青莲冥火却意在超度净化一切邪祟恶念,地狱妖莲则不然——火主所指,尽皆焚灭。但凡席御炎起了一丝杀念,姬无愿早已化作一抔灰烬了。”

    “你的意思是,阿炎她从来没有想过下杀手么?”钟离晴有些不解:看席御炎这二人的架势,倒像是宿命般地斗了许久,若真是对手,何不趁早了断?

    若不愿下杀手,这般纠纠缠缠地,难道阿炎对这位姬无愿姑娘……

    钟离晴正以为自己触摸到了真相,却听妘尧冷声说道:“无论如何处置姬无愿,我总要教你亲眼见着的。”

    “处置?这又是为何?”钟离晴错愕地问道,没等妘尧揭晓答案,又近乎自语地回道,“是了,恐怕这姬无愿姑娘也同明秋落一样,是我前世的孽缘,才会教你这般上心……我猜得可对?”

    “那一世,你本是生于官宦之家的温雅闺秀,知书达礼,循规蹈矩,而那姬无愿,却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魔教妖女,杀人如麻,满手鲜血,”妘尧却是自顾自说起了故事,“她身受重伤,蒙你相救,于是扮作丫鬟留在你身边养伤……这厮口蜜腹剑,巧舌如簧,轻易便将你哄得神魂颠倒,不惜为她忤逆逃婚,众叛亲离,自个儿却不辞而别,销声匿迹,留下你一人无依无靠……绝望至极,最后竟跳下绣楼自寻了断。”

    “原来……如此。”听她说了这么悲情的故事,虽则记忆中仿佛真就浮现了那么一段画面,历历在目,钟离晴却依旧觉得故事中的人离自己十分遥远,无法感同身受;甚至于凭着这么三言两语,难以想象姬无愿这么恬淡素雅的姑娘,竟会如妘尧所说那样背情弃义,“可是,既然是我痴心错付,又如何能怨得了别人?”

    ——恩恩怨怨,与这一世,有何牵涉呢?

    说到底,她钟离晴与那姬无愿,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我知你想不起,抑或,并不在意,”妘尧的声音仿佛压抑着什么,比往些时候更沉、更冷些,钟离晴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只能随之沉默,听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只不过是,心有不甘。”

    先有不甘,又是不安。

    ——自己视若珍宝的人,却教她们弃如敝屣,如何能一笑置之?

    “席姐姐会赢。”钟离晴正在思考妘尧那句话的意思,却听嬴惜忽然低声说道。

    “哦,惜儿何出此言?”抬头看了一眼正对掌的两人,奇道。

    “那冥界少帝,已无斗志。”随着嬴惜话音落下,却见姬无愿忽然撤掌,错开了半步,由着席御炎指尖催发的火焰印上肩头。

    听她闷哼一声,连退三步,终是忍不住偏头喷出一口鲜血来。

    “我输了。”只见她不甚在意地抬起袖子,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抬头看了一眼皱眉不语的席御炎,随即偏过头,定定地望着钟离晴的方向,轻轻一笑,唇色如胭,竟生生添了几分旖旎风流之态。

    钟离晴不由一愣,猛地想起妘尧描述的那个潇洒不羁的妖女来,心中一跳。

    再回过神来,姬无愿却已收了笑,又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朝着席御炎立掌一礼,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而这一场万众期待的宿命对决,竟是如此轻描淡写地草草收场,未免教人唏嘘。

    不说魔冥二界之人如何愕然,纵是旁观其余各界也是摸不着头脑——看这二人,怎的好似浑然不曾认真的样子?

    那姬无愿临了前看来的一眼,更是意味深长,教她不免苦思深想几分。

    下意识地转了转腕间的镯子,钟离晴只觉喉间发涩,一阵怅然若失,就连第三轮比试的人选已然揭晓也不曾在意。

    却是手臂一紧又一松,才教她回过神来,讶然看去,正对上嬴惜复杂的眼神:“……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