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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光轻轻地叹了一下,她该如何告诉成海棠,原本仅仅是利用一个红箩,仅仅是想要铲除太子妃,仅仅是东宫的私事,却在一瞬之间就演变成了整个宫局六部的混斗。已经是一发不可收拾。

    “接下来,这件事恐怕只会越闹越大。”

    她喟然地道。

    落在李元身上的黑锅,只是偷换夜光璧这一件而已,可关于那硫磺、关于磷粉,关于从红箩尸体上发现的那一块硝石……都还没有被揭发出来。尚宫局显然已经查出了些眉目,却秘而不发,这样越是查下去,牵连得也就会越广。

    成海棠在谋划之初,该是如何都想不会想到,一遭棋落,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内局若是一旦因此而混战,不管是有心也好、无辜也罢,浣春殿作为首当其冲,里里外外必定都将脱不了干系。其中想要谋求好处的人,譬如尹红萸,则会将事端更加扩大,然后整件事情就会上升高度,愈演愈烈。始作俑者其实只是里面的一个开端,往后如何发展,自以为尽在掌握,谁知不仅是无能为力,而且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这把火蔓延到自己的身上。

    “现在的很多事,已经非一己之力能够控制。娘娘该有个心里准备才是。”

    “心里准备……?”

    成海棠唇角被咬出殷红的痕迹,抬眸,目光泫然欲泣,“韶姑娘说过的字字句句,本宫都时时刻刻铭记在心里,然而现在不但没有安稳下来,眼看着连保全自身都无法做到。韶姑娘不是一贯都能掐会算、机智善谋的么,这一次怎么了?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想帮本宫渡过难关?”

    埋怨、愤懑和一丝丝的惧怕和挣扎,在那张始终保持着温柔和顺的面颊上,显露无疑。

    她说到此,脸色陡然愠怒了起来,直直地瞪着韶光。

    “娘娘,奴婢也只是一副肉体凡胎,不可能事事都算计得到的。”

    韶光有些失笑、亦有些无奈地道。

    “……是么。”

    成海棠紧紧地抿唇,反而笑了,笑得有些扭曲,“本宫别的不知道,只知道一点,浣春殿永远都连着一个司宝房。若是浣春殿出了什么问题,司宝房里的上上下下女官和宫婢,一个都跑不掉……其实若是有那么多的人一起,也值了。不是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是轻得听不到。含着一抹幸灾乐祸的味道。

    韶光在那样恶毒的言辞中抬起头,一双黑嗔嗔的眼眸,眼底若有幽意,“事到如今,娘娘认为自己无法保全,所以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找更多的人陪葬。”

    宫里面的人素来都是这样。然而是不是她在当初给了成海棠太多的期冀,还是说自己当真有什么本事让她以为,无论发生了多大的事端,只需要一点点额出谋划策,就必定能转危为安?

    ——殿内的主子尚且不敢有这样的自信,更别说是区区一个奴婢。

    堂堂的成妃,果真是在浣春殿里面待得太久了,也跟内局脱离的太久,以至于变得如此天真。

    一语落地,成海棠瞪起眼睛,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怒气冲冲地指向她,“你凭什么这么跟本宫说话,简直是放肆,放肆!”

    成海棠说罢,攥着裙裾在原地打转,还想再斥骂些什么,却被气得往下不知如何开口。踱步到香案前,一挥箩袖,将案上面摆设的翡翠摆件都扫落在了地上,还有那佛龛——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瓷器破碎的清脆声音,在佛堂里面引起了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