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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谅道:“可不就是绕过来的么。”

    在宫里面骑行,属实是件了不得的事。想必除了深得太后宠爱的汉王殿下,再不做第二人想。但他终究没有明晃晃地直冲过来。绕道明光宫,堂而皇之地策马疾驰,即便在她的屋苑前经过,宫里面的人也不会认为他是有意过来找自己。

    韶光感激地抬眸,有些事从来不用说,他却都明白。

    红蕊腊梅的花瓣簌簌飘落,在雪地里铺开一瓣瓣的嫣红。他瞧着她,不禁笑道:“你现在就这般感激地看着我,等会儿,更待如何?”

    说罢,就从马背上的背囊里掏出了一枚锦盒,盒子四四方方,面上是骨雕的手艺,纹饰分明。很大。且一看就知道出处不简单。等开了锁,掀开盒盖,一道明亮而柔和的光束随即映入了眼帘。

    “这是……”

    韶光惊讶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是夜光璧?!”

    跟那珠子连着打了几日交道,她实在是熟悉不过。此刻一见,立刻就认了出来。

    杨谅的眼睛里含着恣意的笑容,仿佛献宝一般,盎然地道:“当年突厥要进献到宫里面来的夜光宝珠,原本就是两颗,只不过后来在送进宫的途中遗失了一颗。而遗失的珠子又辗转流落到珠宝商贾的手中,恰好最近被带回到了大兴城里来。”

    一雄一雌两颗珠子,宫里的是雌珠,这颗正是雄的那一枚。

    “我知道你已经回到寝阁里,局里面的事情应该已经打理稳当。这珠子,就算不能重新用上,赔给尚宫局也是绰绰有余了。”

    韶光又惊又喜地摩挲着锦盒中的夜光璧,浑圆而温润的珠体,透着淡淡的深蓝,果然是跟那损了的嵌珠一样的大小。只不过光泽更亮些,在亮灼的雪地里,仍有明亮的光晕散出来。

    这般相似,并非仿造的嵌珠能够相提并论。想来若是一并放到尚宫局的老宫人面前,也是新旧难分。如果不是宫宴即将开始,就算让她再次镶嵌,也是值得的。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连还给尚宫局这一处,都想到了。

    “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短短的一日功夫,司宝房的消息密不透风,他却知道镶嵌在屏风骨架上的珠子损了。

    韶光这样说完,忽然就失笑于自己问得多余。之前是她自己动用了代表凤明宫权力的腰佩,不仅调动了内侍监的宫人,更因此在储物库那边拿到很多宫里面算是禁用的物料。这般大动干戈,怎么会没有风声传到腰佩主人那里呢!

    那么他那时顶着风雪出宫,就是为了去找这珠子吧……

    价值连城的夜光璧,通体晶莹剔透,是能在漆黑的夜里仍能闪烁出足以跟日月媲美的璀璨光束;无论是怎样寒冷的天气里,依旧保持着温润的触感。并非一般的宝石能够企及。以至于即使是用萤石、黄晶、辉石、云母等共同再造而成的嵌珠,模样几可成真,然那自身的含光却是天壤之别。

    一个欺君之罪,司宝房若被坐实,整个尚服局都将一并连坐。

    失而复得的感觉,在胸臆里面泛滥开来;又带着些许陌生而复杂的情绪,此刻正跟着徐徐地弥漫、蔓延,最后都化成了绽放在眼角眉梢的一抹浅笑。

    “怎么会这么巧的呢……”韶光抬眸,轻轻抿唇,“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那珠子在皇城中;偏偏就被殿下得知,只用了整夜,就寻觅而得……”

    风拂起满地轻薄的雪尘和花瓣,被问到的男子嘴角牵起微小的弧度,“成妃能够月宫入梦,本王为何就不能。”

    韶光侧头,仰着脸看他:“殿下莫不是也是梦到了广寒宫,在里面窥得先机?”

    “广寒宫是没梦到,只见到了月宫仙子。”

    杨谅说到此,在她略有不解的目光中,微微俯下身,上扬的唇角,用迷离而低哑的嗓音道:“就在刚刚,有幸一睹芳容。”

    踏雪而来的一刻,那赤脚站在雪地里的少女,乌发垂肩的模样;

    也是在那一刻,在微寒的风中,花开未开,他却仿佛闻到了一鼻扑朔的梅香。

    “说到底,都是奴婢连累了殿下。”

    韶光抿唇,有些愧疚地看着他。

    策马而归,他该是刚刚才回宫。那么也该是与她一样,一夜未睡。只不过自己一直待在温暖的屋苑里,而这样尊贵的汉王殿下却是在冰天雪地的宫外奔波一夜,只为了寻找一颗珠子。

    “奴婢何德何能。若是殿下因此而染上风寒,或者是遭遇什么……奴婢万死也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