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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布衣的年轻人说完表情变得沉重,语气里面暗含着不忍。在自己的家乡遇到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的确令人无法接受。

    我沉默不语,点点头便离开,步伐沉重的像是灌了铅。脑海里面林大娘和蔼可亲的面容也随着雨水而变得模糊不清。她只是一个农妇,在这样的年龄本应该享受着天伦之乐,可惜却因为饥荒与冷漠的人心而丧失爱子和丈夫,她的悲痛是岁月不可治愈的,或许会伴随着她直到步入生命的末端。可是如今因为不知名的目的一手谋害这么多的性命,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不为人道,和那些加诸她悲苦命运的人有何两样?

    “哎,殷丫头?”前面光线一暗,苍老的声音随后响起:“怎么在这里淋雨呀,真是的——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照顾一下自己——”

    我闻言抬头,是我租的小院的老板娘。老板娘姓李,标准的贤妻良母,扶持着丈夫把旅店操持的有模有样。我住进去的几日李大娘刚好患了风寒,病情稍微有些严重,老板曾经以为她大限将至,私底下站在窗外边流着泪边看着大夫诊脉,不成字句地说“劳累了一生都没有埋怨过半句,我苦了她一生”,两个人的感情真挚的使我羡慕。而或许老天爷也被她感动了,她的女儿三岁能当家,自小聪明伶俐惹人怜爱,被他们捧为掌上宝。只是有些事情不随人愿,这些惨遭横祸的产妇之中,便有她的独女。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女儿仍然在世,多多少少还能够陪着这两个垂暮之人走过几个春秋。

    “别说我李老婆子烦,你年纪这么小,一个人在外也真是难为你了——”撑了一把半旧的油纸伞在我头上,李大娘佝偻着腰向前走。她的眼眶深凹进去,肿大的眼皮几乎遮住眼睛。我要是早来几个月,她的样貌可能会比现在年轻十几倍。“你这几天去哪了?都没看见你回来,我和那糟老头子还有些担心呐。”

    “李大娘,我来就好了。下雨了,地上路有些滑,您当心点,别摔着了。”她本就不高,因为年纪的关系又缩下去了一点,撑着伞十分费力。我心疼的看着她,接过伞说。

    “哎哎。”她忙不迭的答应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说道:“殷丫头,你这几天不在,我家那丫头又回来了,所以我让她在你的房里住了,你……不会计较吧?”

    “李大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房子本来就是你们的,你们能让给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怎么会计较呢。”听见她说她女儿的事情,我不由难过,“您女儿……还好吧?”

    “嗨,这又有什么呢。”李大娘的话语中又压住了些许哽咽:“不是我说的,和那些比起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还是我老婆子命好,上辈子做了好事积了点阴德,唯一的女儿,还在——还在。”

    和她走的这段路十分漫长,从她悲戚的容颜上我看到一个不能改变命运的人的无奈。她的情绪感染着我,让我联想起自己无可预知的前路。我只感觉脚下这条路漫长而无涯,一直延伸到阴雨深处。

    不过我们刚走到小院门口,就有激烈的吵闹声从里面传出来,并且不时的伴随着断续不一的哭泣,以及苦苦的哀求。哀求中破碎的句段使人愤怒和悲叹。

    李大娘一听见里面的声响,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哆嗦着嘴唇一步一颤的快步进去,丝毫不顾越下越大的雨淋在她枯树一般的身子上面。我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也快步跟了进去,生怕李大娘再次因为淋雨而感染风寒。他们一家人的互相关怀是我这一世不能希望的东西,我不愿意因为一点疏忽使这段难得的温馨与真情湮灭于世,尤其是在这样这样一个凉薄的时空。

    当我随后看到里面的景象时我不禁呆愣住——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失神的跪在满是积水的地上,漫天的雨丝早就把她的一身单衣染的透湿,她无助又绝望的流出眼泪,手撑在地上瑟瑟发抖。她身下的雨水在地上潺潺流动,隐约能够看见几缕红丝。她的身边站着同样愤怒的刘大爷,刘大爷伸出手扶着她,完全不顾自己没有任何遮蔽的身处雨中,眼里全是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