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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儿怔在那里,朱愫盼着杜棣读书成名的心,是胜过众人的,雀儿还当她是十分欢喜杜棣下场的,谁知竟是如此。朱愫缓缓伸手抹平缎子上并不存在的细纹,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入了商道,这圣贤书就再读不进去,又何必去打眼现世?”

    雀儿的心一沉,想起当日自己劝朱愫的话,不由看向她:“二婶此时还在怪我。”朱愫抬起眼,眼里神情没有方才那么沉静,不过随后就低下头摸着缎子,似乎一心感受这缎子上花纹的凹凸:“大嫂说什么呢?当日你也是为了杜家好,再说,经商也是正道,不然,”

    朱愫顿一顿,接着又道:“或许我手里的嫁妆全都填完,也不到他们兄弟读书成名,哪有今日手头有活钱,连小姑的嫁妆都可以办的极为丰盛。”

    雀儿听出她话里的那丝不甘,又看出她唇边微微的讥讽,张口想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当日的事,虽遂了自己的心愿,但对朱愫来说,几乎是打消了她所有对未来的向往。毕竟,自己和朱愫的想法并不一样,自己只是想着,怎么样能让杜家走出困境,而朱愫想的,却是金榜题名,这样才算是夫贵妻荣。

    听到雀儿的叹息,朱愫反而笑了:“大嫂又何必叹息,各人自有各人的福气,况且你兄弟也说了,在商场日久,越发觉得当日的念头太过书生气,夫既如此,做妻子的自然就要跟着。”

    朱愫这话其实也没什么不对,雀儿只觉得有什么又苦又涩的东西漫上心头。当日杜太太的话犹在耳边,要做开头的人,就要有背负着被人骂的心。

    一阵沉默在她们之间流过,还是丫鬟来报,说杜太太找朱愫,雀儿才和她分开,望着朱愫匆忙前去的背影,雀儿在那里站了半响,自己和朱愫,终究是不同的。

    小冬已经上前扶住她:“奶奶,这日头有些毒,我们先回去吧。”雀儿搭住她的手,回头笑道:“还真舍不得你嫁出去,只是一转眼,你也十八了。”

    小冬是去年她娘来求过雀儿,许了一家庄户人,说定了今年腊月出嫁,等忙完杜桦的婚事,她也就该回家待嫁了。

    听到雀儿这样说,小冬的脸红了,不说话只是笑,瞧着她的样子,想起初见时候那瘦怯怯的孩子。算来嫁进杜家已经六年了,连杜琬都已五岁,时光真是霎霎眼就过,若当日答应了杜太太,和她一样的苦撑,今日朱愫是不是就不会怪自己?

    雀儿微微摇头,没有了朱愫这头,说不定又有旁的,为开销起的争执,是听得不少了,到时候没米下锅,就算有了朱愫的嫁妆能顶得了一时,也顶不了一世。今日受朱愫一人的埋怨,好过受众人埋怨。

    鼻子里传来荷花香味,雀儿奇怪抬头,原来不知不觉间已走到花园里了,面前池里荷花开得正好,雀儿有些抱怨地瞧着小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小冬咦了一声,雀儿摇了摇头,自己怎么忘了,定是顺着路走过来,没有拐弯,这才到了花园里面,怎么怪得小冬呢?正要转身出去,亭子里有人招呼:“大嫂也是过来赏荷的吗?”

    说着亭子里走出罗氏,她身后还跟着王氏,王氏手里还牵着个一岁的小女娃,那是她去年得的女儿,名唤杜珏,正睁着圆鼓鼓地眼睛瞧着雀儿。

    雀儿停下脚步,笑着道:“三婶四婶好雅兴,想到来这里赏荷花。”罗氏已经停下脚步:“我不过是个闲人,又没孩子,也没家务,不在这些事上消遣,还能做些什么?”这话里有些哀怨,罗氏过门已经三年还没有喜信,杜太太膝下孙子女现在已经不少,也没说什么。

    倒是罗氏的娘家有些着急,若不是碍于杜家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只怕早就预备几个丫鬟过来做生子的事情。饶虽如此,罗太太也常去送子娘娘面前给女儿求子,光送子观音就请回来了三尊。

    雀儿眼尖,见罗氏带上的荷包从没见过,再一细瞧,上面绣的图案有些稀奇,像是两个胖娃娃,难道说又是罗家送来给罗氏求子用的?见罗氏虽说着话,那眼还是瞧着自己肚子,既羡慕又不甘,这种事情,自己这个做大嫂的还真不好开口问,只是逗着杜珏玩了一会也就分开。

    王氏和雀儿一起走出来,走出一段才叹道:“其实我瞧四婶,婆婆慈爱,四叔也是个疼媳妇的,家里的家务无需料理,这些事,放宽心自然就来了,偏生亲家太太那里,只是担心个不住,不说旁的,杜家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