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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嫂子行礼下去,雀儿瞧着她的背影,想了想,对小冬道:“把她叫回来。”小冬忙掀开帘子叫人。周嫂子重又折回来:“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雀儿只浅浅一笑,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包银子来:“周嫂子,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拿去交给你男人,叫他不消再去那些相熟的店,只要去稍大一点的,去挑些该用的东西回来。”

    周嫂子瞬时已明白雀儿的用意,恭敬应是,刚走出一步,雀儿又叫住她:“记住,动静越大越好。”周嫂子这下更明白了,答应着就出去。

    等她走了,杜桦就抓住雀儿的手问:“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要拿现银子出去?”雀儿重新拿起笔:“那些流言多半都是和我们家相熟的传出去的,我现时让他们拿现银子去买些东西回来,偏不上那些相熟的人家,又声势搞的大大的。自然就有人不信,那流言也就破了。”

    见杜桦恍然大悟,雀儿点一点她的额头:“况且这些流言,有声无影的,也只有这样才能破了。”说着雀儿不由叹了口气,杜桦看向她,管家不过两月有余,却觉得她憔悴了些,原先丰润的脸也瘦了些,杜桦伸手握住她的手,再没说别的。

    到了下午时候,雀儿还在想着叫周嫂子进来问问她男人回来了没,进来一个婆子,垂手道:“大奶奶,老爷从铺子里回来了,请大奶奶往前面去。”这话让雀儿和杜桦双双愣住,自从雀儿嫁进杜家,除年节外,是见不到这位公公的,有什么事也是由杜太太那里转达,怎么会要雀儿往前面去?

    杜桦愣了一下,站起身道:“你听错了吧,爹叫的只怕是我。”婆子脸上的笑并无变化:“确是老爷要见大奶奶。”这等不合礼仪的事,杜老爷怎么会做出来。不过长辈传,也没有个不去的道理,雀儿已预备出去,杜桦跟上:“大嫂,我和你一道去见爹。”

    雀儿挽住她的手,姑嫂俩往前面来,自从嫁进杜家,除了出门,这二门外是从不迈出去的。婆子在前面引着,一路也没见到什么小厮,雀儿看眼杜桦,见她脸上也有些好奇,虽说她生长在这里,日常也就是在二门内了,这些富家女子,一生的经历就是从这个院子再到那个院子里去。

    过了二门,再转过一个拐角,就是杜家的正屋,三间正屋一字排开,虽说杜家祖上曾做过官,但当初建造正屋的时候,杜文达公就命人只需建三间正屋即可,说现时如此,谁知道子孙如何?现在就建三间,到时子孙就算流落成平民,也不需再改建费钱。

    婆子已走到西厢第一间门口禀告,雀儿和杜桦停下脚步等候。雀儿望着这三间正屋,想起杜桐曾对自己说过文达公的事,也只有这样的教导,才让杜家延续百年方露颓相吧?

    杜桦轻声的道:“只愿祖宗保佑,大宗师下月按临,能考个秀才。”明年就是乡试之期,今年通过了童子试,正好来得及用功一年下场。雀儿低声道:“积善之家有余庆,定会如愿的。”

    婆子已经出来:“老爷叫大奶奶和姑娘都进去。”说着上前打起帘子。这间屋子,是杜老爷的书房,也是杜老爷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进去时候,杜老爷坐在桌子后面,他的身后,是磊满了书的几面书架。

    雀儿和杜桦双双上前行礼,杜老爷的眉头深锁,只在杜桦脆脆的叫声爹的时候松开一下,接着就又皱紧:“听说你最近在学当家理事,这极好。”雀儿站在一边,心里在想公公为什么叫自己来的时候,杜老爷又开口了:“大奶奶,这些日子,你婆婆病在床上,你在家里理事,辛苦你了。”

    这话说的极平淡,但雀儿心里明白若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没必要把自己叫过来,忙行下礼道:“媳妇才疏学浅,不及婆婆一二,事情多有错漏,怎当辛苦两字?”杜老爷的眉头还是皱紧:“当年你能在危急之时,有如此智谋,机智是足够了,若论起做事周到,就差了些。”

    雀儿是聪明人,听到这里,自然明白杜老爷说的是什么,她的头依旧低着:“公公教训的是,只是公公,事有轻重缓急,媳妇自然不敢为搏名声而把重要事情放到一边。”

    杜老爷明显愣了下,杜桦咬了下唇,越发屏声静气,雀儿说完顿了顿,没有听到杜老爷的声音,继续道:“公公自然知道婆婆的病因从何而来,婆婆持家,勤俭为本,对待下人也极宽厚,旁的人自然是赞不绝口,可是公公,现时家里比不上从前,每年的出息不过那么些,行动都要银子,若照着先前的例,到不了几年,只怕谁都无力回天,到时事情岂不更大,媳妇今日背一个克扣下人的骂名,也好过日后杜家窟窿日大,无力回天。”

    杜老爷的胡子抖了抖,没料到儿媳会这样直接的把话说出,杜桦悄的抬头看一眼杜老爷的脸色,偷偷的拉了下雀儿的袖子。雀儿的话已经说完,只是给杜桦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抬头看着杜老爷。

    杜老爷好好的打量着雀儿,和两年前那个抖索的站在自己跟前,头发上还有草根的小丫鬟不一样,此时的她衣衫整洁,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当年一双大眼里还有些畏惧,现在一双眼里全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