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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儿还是一动不动,张大婶见她软硬不吃,索性滴下几滴泪:“大奶奶,你不念着旁的,当日你在庄上时候,我对你虽说不是百般照顾,那些活也是挑清闲的给你,闲了时,还让你带些东西回家奉养你的母亲,此时你怎么半点旧情不念。”

    越说张大婶越伤心,大哭起来,雀儿起身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手边,这才重新坐下道:“大婶当日对我的好,我从不敢忘。”张大婶听到雀儿这么说,还当有门,哭声顿时小了些,也顾得上喝茶了,谁知雀儿第二句话就道:“只是张大婶,你在庄上时候,也是管家的,就知道此时家里是什么光景,若依了张大婶的话,把原先那些出息还是给庄上的人,到时杜家撑不住,连庄带人全都卖给了别人家,到时别说是这些出息,只怕更糟的事还有。”

    张大婶本想分辨几句,听了雀儿这话,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杜家的宽厚,是远近闻名的,若真是以后撑不住,连庄带人的卖了,别的人家,可未必有杜家这么宽厚。

    见张大婶还在这里沉吟,雀儿又道:“若张大婶觉得,少了那两三百银子就过不下去,自去寻公公讨个恩典,那银子还是归了你家,只是此后是什么情形,我不敢多说。”听话听音,张大婶听雀儿话里有无限惆怅,思量一下,就算今日去求到杜老爷那里,依旧得了那份好处,和雀儿这里的过节已经结下,她可是当家主事的人,况且自己的丈夫已经答应了,何不顺势卖个好。

    忙起身笑道:“大奶奶说的是,实是小的糊涂,没思虑到这一层,全亏大奶奶一番话把小的说明白了,家里虽说有些难处,大小子已经十七,前儿还有人说,送到铺子里做伙计,就少了这边的嚼裹,再难,横竖有吃有喝呢。”

    听她话锋转了回来,雀儿也笑了:“就知道张大婶是明理的,你放心,等难关过了,杜家定不会忘了你们今日所作所为。”张大婶连连点头,雀儿又笑着道:“你家大儿子,既要去铺子里面做伙计,索性等我问过婆婆,就把他放了出去。”

    张大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喜事,嘴一下咧开笑道:“这感情好。”说着就要跪下行礼,雀儿把她紧紧扶住:“张大婶快别这样,你们也是在杜家几辈子的人了,管庄也是勤谨的,我初接手没有恩赏已经不该,更何况还收了原来的恩赏,你没怪我我已知足,更哪敢接你的谢字?”

    张大婶听了这话,更加谦和了,雀儿重又让她坐下,此时她再不敢托大,只在椅上斜签着坐了。说话时候,张大婶细细瞧着屋里的摆设,虽说一应东西都是上好的,但瞧着都有些年头了。

    再望向雀儿,虽只短短两年,但她言谈之间,和原先在庄上时,简直就是天上地下,心里感慨不已,坐不多时,就告退出去,雀儿命小冬送她出去,自己依旧在屋里理着账目。

    刚看了一页,帘子就被挑起来,雀儿还当是小冬进来,头也不抬的道:“都和你说过,去后面让他们套车送张大婶回去,怎么这就转回来了?”耳边传来的却是杜桦的声音:“大嫂,咱们家,真的有这么大的窟窿?”

    这话说的奇怪,雀儿忙抬头起身,见杜桦站在当地,一张小脸上写的全是不可思议,她忙把杜桦拉了坐下:“小姑这是怎么了,听了些什么话?”杜桦伸手扯住她的袖子:“大嫂,你别再哄我,前日二嫂才把她的陪房刘妈妈撵了出去,今日我又听你在那里和管庄的说,要把那些庄上原本额外的出息收回,咱们杜家,从来只有施恩没有收恩的,定是支撑不来,这才想出种种俭省的法子。”

    雀儿有些明了,定是自己方才和张大婶说的话,被杜桦听了去。杜桦十二了,这个年龄的姑娘,也是学着理家了,只是杜太太总担心她一下接受不了,有些事才没告诉她,雀儿的手抚上她的肩,笑着道:“家里现在是有些艰难,不过也没难到哪里去。”

    杜桦的脸色并没有好起来,雀儿的眼一转,笑着道:“你放心,纵再难,你的嫁妆也是少不了的。”这话本是玩笑话,杜桦的脸却登时变红,推雀儿一下:“大嫂就会拿我取笑。”雀儿的确是不担心杜桦的嫁妆,杜桦外祖母方老太太过世时候,房里的东西大都分给了儿媳们,首饰古玩可就全给了女儿们。

    杜桦是杜太太唯一的女儿,又得方老太太的疼,那些首饰古玩,倒有一大半归了杜桦,到时杜桦出嫁,只要在这些东西上再添些衣衫衣料,添上百来亩田地也就勾了。看着杜桦,雀儿心里想,杜太太苦苦支撑,只怕也是为的她,破落的世家女,往往高不成低不就,现时维持这种面上的体面,日后杜桦议亲也好一些。

    杜桦已经又开口了:“大嫂,若实在艰难,我那里有几样古玩,白放着也是可惜,何不拿来换些银子?”雀儿推着她的肩,故意放下脸来:“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扫我的脸?我再无能,难道还要没出阁的姑娘的东西不成,你且放心,只要多过来陪大姐儿玩,就当帮了我了。”

    雀儿说的是实话,杜桦的忧愁还是没有去:“大嫂千万别这么说,你是杜家的媳妇,我是杜家的姑娘,遇到难处,自然是同舟共济才是。”果然好姑娘,雀儿再说不出来别的,只是用手摸一摸她的头发:“小姑既有这等心,我若不给杜家争口气,也就妄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