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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井流言吗?杜太太唇边露出一丝笑容,瞧在宁太太眼里是十足的嘲讽,她咬紧牙:“杜太太,我家大女儿已经没了,送去知府衙门里的,不过是两个丫头,市井流言,有风无影,况且送几个丫头也是常事,谁瞧见那是我家大女儿了?”

    杜太太竟没料到宁太太是这样的人,劝说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眼里顿时有惊诧之色,只是看着她。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外头的蝉声都传不进来,宁太太觉得十分烦躁,口里干涩,但总不能占了下风,挺直脊背毫不示弱的回看向杜太太。

    过了许久,杜太太才叹道:“罢了,那也是你宁家家事,大姑娘死了也好,去了别的地方也罢,都和旁人无关,尊府既攀上知府大人,我家不过一白丁,不敢再攀,那桩婚事,就此作罢。”

    宁太太方才来时是气势汹汹,此时那股气势已消,心中却开始翻江倒海起来,是愧是悔还是羞恼?宁太太也顾不得,再一细想,横竖风声已经放出去了,就算那边事闹出来,也没人可以作证得,霍的站起身来:“我家女儿和灶婢为妯娌已是委屈了,杜太太此话正好,就此告辞。”

    没想到她竟蠢到这等地步,杜太太用手微微揉一揉额头,神情有些疲惫,一双眼直视宁太太:“纵是灶婢,也是我杜家长媳,上得宗谱,续的子嗣,宁太太此话,不觉得过分吗?”

    已是撕破脸,宁太太再不顾,下巴高高抬起:“杜家抬举一个灶婢为媳,是杜家的事,我宁家送知府丫头,也是我宁家的事。”说完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厅外檐下,站了两行下人,都是垂手侍立,大气都不敢出,见宁太太独自一个出来,杜太太没在背后送出来,吴妈眼里闪出一丝惊诧,宁太太的丫鬟跟了出来,上前扶住她。

    宁太太带的两个管家娘子也急忙跟上前,宁太太刚走出一步,就瞧见雀儿站在那里,小冬扶着她的一支胳膊,脸色平静,见她过来,手握成拳放在腰间,膝微微弯一弯,浅浅行了一福。宁太太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也不晓得有没有进到她耳里,脸微微红一红,随即想起既已撕破了脸,又何必说那些,擦着她的身子走了过去。

    雀儿缓缓走向前,吴妈急忙上前搀扶:“大奶奶怎么过来了?”雀儿只淡淡一笑:“我只是想着,宁太太过来,我原当过来伺候的。”吴妈偷眼去瞧她的脸色,见她神色平静,心里嘀咕不止,刚才宁太太那几句话,可是里里外外全都听的清清楚楚,也不知大奶奶听到了没?

    不过吴妈还是笑着道:“太太没叫人,也不好,”雀儿还是笑着:“媳妇伺候婆婆是应当的。”说着推开吴妈和小冬,径自走了进去。

    吴妈下意识的想上前叫她,又觉得不对,退后一步示意小冬也停在那里,小冬诧异的看眼吴妈,还是退了回来,在门外等候。

    雀儿的脚步声让杜太太皱起眉头,她挥一挥手,语带不慢的道:“不是没叫人吗?”雀儿见她满脸疲惫,近乎瘫坐在椅子上,想起方才宁太太说的那几句,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娘,是我。”

    杜太太听到她的声音,眉微微皱了皱,接着抬头对她笑道:“外面这么热,你不在那里陪着姑娘们,跑来做什么?”雀儿肚子大,蹲不下去,只能弯腰对她笑着说:“媳妇是来服侍婆婆的。”

    雀儿虽在笑,杜太太却在她眼里看出点和平时不同的东西,微微一哂,站起身道:“我们走吧,不要让她们久等。”

    站起身时,杜太太迈出一步,身子趔趄一下,险些栽倒,雀儿忙扶住她,杜太太站稳自嘲的笑下:“年纪大了,没年轻时那么灵便。”雀儿知道杜太太此时心头,定是什么滋味都有,什么都没说,扶住她的手加了点力。

    杜太太转头看着儿媳,她年轻的脸上有着关心,有着活力,没有的,是卑微。杜太太笑了,这样的媳妇纵然是出身灶婢又如何?雀儿见杜太太只是看着自己,突然笑了:“婆婆,媳妇的确是灶婢,但媳妇从不为是灶婢为耻。”

    杜太太释然一笑,只吐出三个字:“我知道。”说完伸手拉住她的手:“走吧,我们去赏荷。”见她们婆媳出来,吴妈忙带着人迎上去,杜太太看着外面天高云淡,低头看眼雀儿滚圆的肚子,不和宁家结亲,也不是什么坏事。

    杜宁两家婚事没成,这个消息通过媒婆的嘴很快就传的全城皆知,这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宁家这做法实在不对的,也有说杜家过迂,宁家既已说过,宁家大姑娘已经没了,送去的是丫头,就不是明公正道的送去做妾,这有什么妨碍?

    不过这些话已不过是大家席后的谈资的,过不了几日,就有了新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