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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之时,月华素淡,山间还有薄雾笼罩,罗浮丹境上一片静谧,片刻,一声细语轻笑传来,循声而望,恰见三人风姿绝代,俊雅相酬……

    “不得安宁?这可是抬举了,你这一亩三分地何时又安宁过了?”

    “耶,”鷇音子颇不认同,“若是没有魔佛相扰,我这罗浮山上向来是清静幽雅的,若非如此,你怎会过的如此悠然?”

    “这说法倒是清奇,我倒未曾想过四处有人监视,时而又有魔佛元史相扰,喝口茶都要突然被打断的地方还有悠然可说。”

    更不用说还有时不时的各方人脉来刺探消息,虽说这罗浮山地势高耸,除非功体过人轻功绝世才能上来,但也不排除那些奇能异术会趁虚而入啊,还不得时时刻刻的打起精神随时备战,要说悠然,怕也只有躲在正法天鉴里的一时半刻吧?

    “哎,这地方自然称不上悠然,但我私心只想要让人过的悠然,便也心满意足了。”

    这话很直白,也很模糊,但那言语中柔软的暧昧却是骗不了人的。

    无梦生看着那人调笑的神情微怔,偷偷将目光转向一边,正巧看到绮罗生面带微笑一言不发的看着两人,想是将自己的动作观了个彻底,一时间有些气闷,眼光微抬的自以为很冷的瞪了一眼旁边的人,然后就得到了绮罗生毫不掩饰的轻笑。

    无梦生镇定的放下手中茶杯,“你也莫要笑我,你和最光阴一个前脚一个后脚回来,怎的就不见你问他半句?可是发生了口角,我看那只老狗好似又在独自生闷气呢,不去劝劝?”

    听见这话的绮罗生有些惊讶,他以为最光阴已经回来许久了才是,“……他回来多久了?”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与饮岁一般连口茶都没喝就休息去了,怎么,你不知道?”

    绮罗生想了想放下茶杯,紫色的眼眸突然有些发亮,“刚刚不知,现在知道了,呵,多谢告知,我这便去‘劝劝’他。”

    说罢便迫不及待的消失原地。

    鷇音子看着眨眼无人的空座轻笑,那茶杯才倒好了水,浅品一口便消失了人影,与方才意琦行的反应可说是如出一辙了,“这种情况啊……”

    无梦生白了他一眼,用方才他的话去噎了他一句,“‘这种情况’心知肚明即可,你先说说你这次和圣魔元史谈判的结果吧,他们想要什么?熏沐之瓶吗?”

    “不,”带笑的眼睛重新染上了沉重之色,鷇音子道:“他们要用霁无瑕交换一个承诺,一个,我不对他们动手的承诺。”

    “你……答应了?”话一出口,无梦生就有些失笑,圣魔元史筹码在手,天机谶预言百日之内原始必灭,魔佛却必须湮灭在原始之前,而百日之期将近,这本就是一个不得不答应的承诺,但元史会这么容易相信一个背叛自己的人吗?

    无梦生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你要如何守诺呢?他们怎会轻易相信你。”

    “既是承诺,自然要立誓为凭,无非就是违诺背信便要遭受天火临身魂飞魄散之类,”鷇音子握上无梦生的手,“这世上的誓言千千万万,我要在大道鷇音之下躲过惩罚虽要废些功夫,但也只是废些功夫而已,你不用担心。”

    “你说的这样轻巧自信,我几乎都要相信你了,但是……”无梦生垂眸,看着那只手微微出神,眼神微变,语气也有些冷,“那可是立誓峰啊,在那里立下的誓言,一旦抵定,便受天罚轮回的牵制,如血印诅咒,不可磨灭,你真是好胆,竟敢在已经安排好元史末路时立下这样的誓言……”

    根本没有选择违誓的余地,因为立誓之时,早已违誓多时,立誓的同时,便是天罚开启之时!

    鷇音子叹了口气,“你早就知道了,却还故意问我,看来是不愿意接受事实了?”

    “怎么不接受呢?你也没有给我不接受的余地啊,但是,”无梦生闭上眼睛,良久,又睁开了眼睛,尽力让自己平静些,“虽然不想这么说,你……现在,太危险了。”

    “……我后悔了。”

    鷇音子突然拉着他站起身,慢慢走向炉鼎,那边殊十二和剑之初已不知何时回到了改造后的炉鼎中,叶小钗则拿着装着骨刀碎片的包袱不知去了何处,丹境上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的踏步声,其余连风声都没有一丝……

    “……我该欣慰吗?”无梦生跟着他的步子走着,一步一步的走的沉稳有力,“你在后悔太信任我,给了我追踪你的机会?可惜,自作孽,怨不得别人。”

    “你懂我,我之初衷未改,”鷇音子在鼎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无论是你,还是素还真,我们的选择其实都一样,但是你也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你做不到的,我能做到,立誓峰的制约,杀不了鷇音子,除非那是我自愿而死,但是……”

    “但是什么?”

    嘴角微扬,鷇音子一掌将那人送入鼎中,“但是那不可能,谁让这世上还有个三余无梦生呢,时间不早,说了要给你悠然,可不是让你乱想的,下次可不敢再教你其他术法了,瞎担心。”

    怎么说呢?

    无梦生被推到鼎里呆了半晌,前前后后想了几遍那人说的最后三个字——瞎担心,陡然灵光一闪福灵心至——

    那人是故意让他看到和元史天宰交易的场景的,想想也是,既知有诈,怎会毫无后手便去,刚刚那人的沉重反应,十有**是故意讹自己的,可恶,看来自己果然过的太悠闲了,智商直线下降到惨不忍睹啊……

    “可恶,被骗了!”

    鷇音子坐在石台上粲然一笑,“哎呀这可算是无妄之灾,明明是你自己想多了,怎的就怪道我身上了,鷇音子无辜啊~”

    无梦生决定不理他,轻哼,睡觉。

    只是事情,真的有这般简单吗?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早一步回到鼎中的绮罗生,刚刚出现在鼎中便往床上看去,最光阴看着像是合衣睡下已久,呼吸轻缓悠长,一头银发垂在床头,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

    绮罗生暗自挑眉,先不理他,洗了澡,又到一边用皂角洗漱换了一身白色长袍,这才慢慢的往床边走去。

    “最光阴?”绮罗生坐在床边,轻轻拍他的肩膀,“装的太过就都是破绽了,你头发尖上还有水呢。”

    最光阴身形微动,侧过身子看着他,看来是不打算装了,“你头发上还不是。”

    “先不说这个了,”绮罗生将他的头发放到床上,轻笑着问道,“这一路没叫我察觉一星半点,又要在最后绕道走到我前面,耗费精力不少吧?”

    “……你知道了。”

    “不久之前,我说你啊,既然担心就出现了也不会怎样,偷偷摸摸的算怎么回事?还是你怕一留衣对我说什么?”

    “他说什么都没关系,”最光阴抓住他的手,一边将绮罗生身上的湿气蒸发掉,一边平静的说道,“反正你已经是时间城的人了……我只是去保护你的安全而已。”

    “有恃无恐啊,”绮罗生感叹,“怎么就有被吃定了的感觉呢……”

    最光阴微微扬眉,抓着绮罗生的手顺势将人拉到了矮床里侧,看着他含笑的眉眼,如往日般紧挨着他,抬手覆上他的眼睛,小小得意的翘了嘴角,“本来就被吃定了,快睡觉!”

    “哈,”绮罗生扯开他的手,侧身对着他闭了眼,却将头放上了那人的肩膀,“无论别人说什么,好狗儿,我绝不会抛弃你的,别担心……啊!”

    “睡觉!”最光阴将手搭上那人的腰,恶狠狠道,“别说废话!”

    “哎呀,怎么觉得你在害羞呢?”

    “……要我帮你睡吗?还是今晚不想睡了?”

    “咳咳,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睡觉。”

    “……真可惜。”

    “……睡吧。”

    这时间刚好正是无梦生认清了鷇音子那有心为之的小局,为此鷇音子正准备嘴角含笑的盘膝打坐,一阵流光闪过,意琦行却突然出现在了面前,鷇音子看着那人披头散发的样子有些惊讶,“你这是……?”

    意琦行满不在乎的摇头,“没事,正准备休息了,只是有件事情想请教先生。”

    “什么事?”

    “先生可知倒提壶还有什么雅称?”

    “……勿忘我。”

    意琦行点点头,“知道了,打扰先生休息,抱歉。”说完又立马回了炉鼎。

    “……没关系。”总觉得这几人对他的态度似乎越来越放肆了果然不是错觉,不过特地出来就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出乎意料了,鷇音子看着炉鼎突然想到先前无梦生说的那句话——

    我该欣慰吗?

    “……该吧。”鷇音子轻笑。

    至于炉鼎里面……

    “……所以你就特地又出去问了一遍?”

    意琦行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想知道吗?”

    那双眼睛太过赤城,赤城到饮岁不忍直视了,直接转过身子面向石壁,脑中的词翻转了即便,长篇大论的有鄙视有不解还有莫名的感动,最后都化成了四个字,“无聊。”

    意琦行看他避而不谈的架势不动声色的挑眉,虽然知道他的性格,但还是有些不满足——直接说个谢谢能有多困难?

    算了,褪去外衣飞上吊床,意琦行枕着手臂想,反正他应该还会说些什么的,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