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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桥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廊檐外安魂的风铃骤然响起,正堂里吵闹的声音像是被人卡了喉咙乍然停止

    春桥抬起头,看向姗姗来迟的少女——盛春容,那个本该在忠勇伯府娇生惯养的五小姐,却被她取代了十五年的人生,在一个乌烟瘴气的富商家里长大,同众多姐姐妹妹争来争去。

    盛春容长得同长公主有三分像,姿容却更为出挑。清丽的脸莹白柔婉,一双剪水秋眸,看人的时候令人心生惊艳之感。

    如今府里是二伯母林氏管家,春桥回来也是她招待的。四小姐盛春玉与六小姐盛春婉都是二房的嫡女。刚刚堂里喧闹,也是春玉与春婉在争执要把春桥安排在哪里。

    盛春婉自幼便喜欢缠着春桥,如今春桥回来自然是想和她住一处。盛春玉却自恃身份,不愿意春桥住在二房的南园。

    两人为这件事吵了半天,二伯母却端着茶盏淡笑不语,任由姐妹二人把春桥当成玩物一样争来争去,显然是没将春桥放在眼里。

    但如今盛春容现身,二伯母却率先回过神,殷勤地问好道:“春容,祖母需得喝了药才能起身,你来得这般早做什么?”

    盛春容也是浅浅回了一个笑,却没有接着林氏的话说下去,只是打量了一番春桥,带着一大群丫鬟款款落座后,矜持地问道:“这位是?”

    二伯母也看向春桥,责怪道:“春桥,还不给安平县主奉茶。”

    长公主为了补偿爱女这十五年的空白,在寻回春容的时候就奏请皇帝,让她这个弟弟给春容赐封县主名号。

    春桥在庄子被生活拉扯的一个月,春容却已经是京城被捧到天上去的明珠。

    奉茶是奴婢侍候主子的活计,天然地带着点折辱的意味。整个正堂的眼睛都盯着春桥,春桥觉得难堪。她曾经也是伯府金枝玉叶的主子,如今却要处处被人轻视。

    春桥一时没有动手。

    春玉悠悠然喝了口茶,一脸漠然;春婉倒是十分担心,小动作不停,似是椅子上放了针,扎得她坐不住,惹得春玉狠狠瞪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春婉不要得罪春容,拂了自己母亲的面子。

    春婉犹豫几番,还是别过眼去,不敢为春桥出头。

    盛春容自从回到伯府,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的。她见春桥迟迟不起身,心中便有了几分不满。不过一个连婢女都不如的野种,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因着反感,春容再开口便把长公主嘱托的端庄娴淑丢到天边去了,她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几上定定一掷,盯着春桥冷声开口道:“过来,奉茶。”

    花戎一直跟在春桥身边,见状出来几步,想去替姑娘捧茶盏,却被一双细细瘦瘦的手拦住。

    春桥深吸一口气,她端起茶盏,腰背挺得笔直,唇角微微弯起,但仔细看去,笑意显然有些僵硬。

    春桥将茶盏端到春容面前,低头细细说道:“安平县主,请吃茶。”

    春容却并不接春桥的茶,她瞧着走近了的春桥,远看只觉得是瓷雪一样漂亮的美人,现在再看,浓密乌睫微微遮掩着湿漉漉的眼眸,由于屋内烧了碳,还有地龙,细白柔软的脸颊就被熏出几分薄红。

    春容皱起眉头,这野种生得也太美了些,她素来不喜欢别人盖过她的风头去,是以她冷冷一笑,扬手就打翻了春桥手上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溅到春桥的脸上,滴滴答答地又顺着细瘦的脖颈流进衣襟里,黏腻腻得很,也狼狈得紧。

    二伯母一时之间也被惊到,她是想取笑一番春桥这个落难小姐,往日老太太偏心,她心里头早就不舒服了,但没想到春容比起长公主有过之而不及,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骄纵霸道。

    但现如今老夫人还未过来,要是闹得春桥受了伤出了丑,被老夫人怪罪不说,她也会落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林氏最看重名声了。

    于是林氏轻声喊了身边的秋云,让她快点去请老太太过来。

    春桥微微后退,睁大一双惊惶的眼。

    花戎几乎是要扑过来,却被春容身边的丫鬟死死拦住,花戎几乎是要哭了,她着急道:“姑娘”

    春婉这下憋不住了,就要从椅子上跳下来,却被一直盯着她的春玉用力打了一下手,林氏也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见春婉委委屈屈地坐回椅子,春玉才不肯管春桥的死活呢,她继续慢悠悠地品茶,奇怪,今天的茶怎么这么香呢?

    春容瞥了一眼花戎,又转头对春桥不假辞色地厌恶道:“我让你跪下给我奉茶,你聋了吗?”

    “跪?”春桥看着溅落满地的碎瓷片,终于不敢置信地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