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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秋时节,皇家沛德武场一片肃静,只听得到些许兵戈相撞的金石之声。

    朝中遭此大变,可谓百废待兴,一时间文武百官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在宫内收拾残局,修葺宫殿、清算反贼,盘点损失,甚至连伤病的首揆周悬都在内阁亲力亲为,所有人都忙碌得不可开交。

    因此武场都统林胜甲才会如此大惊失色。

    皇帝不好好在宫内待着,大清早跑到沛德武场做什么?

    大齐建国以来,恪守强身健体的祖训,凡皇室子弟每日都要一早来此习武,学得射箭、骑马、刀剑之术,然后才能去用早膳,开始一天的学书生活。

    非得等到做了皇帝,这等练习才会慢慢搁置下来,建国初期的圣上还会坚持每日练武,到了景瑛这一朝,由于皇帝年少,虽说也配了一队的教习长官,但此等训练还是慢慢耽搁了,以至于十天半个月也未见得陛下一次,大概觉得不好意思,圣上特意赐恩,把此地作为了京城武官和龙羽卫的训练之所。

    林胜甲听得太监来报,慌慌张张出门相迎,就看到皇帝景瑛一习短打装扮,头发高高束起,骑着一匹踏雪乌骓冲在最前面,旁边跟着二三十位侍卫宦官,都保持了十步左右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后面。

    上一次面圣,还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多日不见,那少年天子仍是骄矜地扬着下巴,从跪倒的都统旁飞驰而过,口中大笑道:

    “免礼,朕如今手生得紧,好好陪着就是!”

    林胜甲赶忙起身,海公公气喘吁吁地跟上来开始唠叨,三言两语间都统就明白了今日之事,大约是谋反兵变刺激到了陛下,自觉身子弱不禁风,于是痛定思痛要来训练自己,充沛武德。

    高大的林都统心里冷哼一声,十七八岁的皇帝在他心里属于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战场上凭拳头说话,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天子连握刀都做不好,他也不是真心地教,只当是陪小孩玩。

    景瑛从马上跳下,随手把缰绳递给旁边一位武官,拍着手走上前:“跑了一身的汗,真痛快。”

    “陛下身强力壮乃万民之福,”林胜甲抱拳应和,“不知今日陛下想练习什么?微臣好叫人去准备”

    “不用费事,”景瑛信步往前走去,“朕感觉肩颈都僵了,所以今日想拉伸一番,就把那神臂弓拿来,朕就在你们那箭场的靶子上试练即可。”

    那神臂弓弓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拉满弓射出的羽翼可在百步内裂石,林胜甲心中暗忖,陛下久不练习,今日一来就要用神臂弓,万一折腾出个好歹该如何是好,于是小心翼翼赔笑:

    “神臂弓太过笨重,陛下可从神灵弓开始练习,循序渐进也是好的。”

    景瑛已经走入箭场内,对于林胜甲的建议充耳不闻,旁边伺候的人已经赶忙为他右手戴上了玉韘,见此情景,都统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吩咐手下把最好的神臂弓带来。

    不多时,一把沉甸甸的弓被呈了上来,景瑛赞许地摸着那润泽的弓臂,对旁边的海公公笑道:“你猜猜朕如今功夫如何?”

    海公公夸张地竖了个大拇指:“老奴不懂,但看到这弓箭就喜欢,好弓配英雄,陛下等会可就让奴才们大饱眼福喽!”

    景瑛把弓拿起,试着活动了一番,就对林胜甲说道:“你们都下去罢,让朕自个在这练练,等会再叫你。”

    林胜甲和一干武将不敢多语,行礼后就躬身退出箭场,大气也不敢出。

    随着箭场的大门被关上,景瑛眼皮略微一抬,海公公就轻咳一声,对旁边一位小太监说了句什么,没过多久,就看到三个五花大绑的人被送上来了。

    一位面白无须愁眉苦脸,一位五段身材肥溜大脸,而剩下的一位则是个娇俏的黄衫少女。

    不消说,这便是王君敏,沈之矜,和那位神秘的女子了。

    景瑛把玩着手中的弓箭,随意地抽出一枚箭矢搭上,猛喝一声把弓拉满,那箭“簌”地一声就飞出去射/在靶子边缘上,尾羽轻颤不已。

    海公公叫了一声好,就被景瑛嗔怪地看了一眼:

    “朕技艺不精,你瞎嚷嚷什么?”

    言毕,景瑛就指着那远处竖立的靶子笑道:“让这三人站前面,朕要好好练练功夫才是。”

    侍卫立刻将三人推搡过去,王君敏兀自挣扎了下就扑通跪倒:“陛下息怒,微臣不是有意的啊,微臣冤枉啊!”

    景瑛面无表情地继续抽出箭矢,对准那坑蒙拐骗的太医:“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冤枉的?”

    一行清泪从王君敏眼角落下,这骗子抽抽噎噎地辩解道:“我们被歹徒绑了,在山脚下关进地窖,呜呜呜呜微臣还以为差点见不到陛下了”

    话音刚落,王君敏就撅着嘴凝视景瑛,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