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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特遣工作组总部所在的那条街走下去,有个小动物园,”道尔说,“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不知道那个动物园里在战前一共有多少动物,反正我们到达时,那儿就只剩下一头豹、一头长颈鹿和一头熊了。那头熊无法适应当地气候,真可怜。”

    “后来,其中一个派系的一名狙击手决定玩个游戏,朝着任何去喂动物的人射击。他先打死了动物饲养员,在后来的两天里,他又杀死了四个自愿去喂动物的人。于是,动物快要被饿死了。”

    “这我当然记得。”关山觉得喉咙一阵哽咽。

    “有天晚上,你不见了。

    当你早晨回来时,你拿着食物和水说要去喂动物。我劝你不要去,提醒你对面那个狙击手最喜欢干的就是对着投食的人扣动扳机。

    你告诉我,你已经关照过那个狙击手了,他再也不会来找麻烦了。

    当然,也许会有另一个狙击手代替他朝你射击,但你对此似乎毫不在乎。

    你决心让那些动物不再挨饿。”

    院子里一片寂静。

    “你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关山问。

    “因为我也曾打算去伏击那个狙击手,”道尔说,“可我鼓不起那么大的勇气来。我嫉妒你做了我一直想做而未做成的事。

    嘿,是不是很可笑?贝鲁特是个人类的苦难深渊,可我们竟为那三头动物担忧。

    当然,这也无济于事,第二天,一枚迫击炮弹把它们全炸死了。”

    “但它们至少不是被饿死的。”关山说。

    “没错。你是个敢说敢干的人。你指给我看一下,离这儿最近的公用电话在哪里,”道尔说,“我要通知总部说,我们仍在继续调查,让他们通过计算机网络查一下,8月31日那天谁从圣弗朗西斯科机场的阿巴斯汽车出租公司租借了一辆蓝色福特金牛座轿车。”

    “道尔?”

    “什么?”

    “…谢谢你。”

    关山坐在道尔和鲍帝从旧金山赶来时租用的凯迪拉克里,眼睛朝后车窗外望去,竭力压抑着痛苦的心绪。

    那似乎是永久的过去了。

    透过后车窗,他看到渐渐隐去的景象…星河岭、高尔夫球场、依偎在丘陵之中的别墅建筑、片片矮松和落叶松,以及绯红的落日余晖映在大西洋上的画面。

    自从他一年多前来到这里,他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卡梅尔。

    他不知道要去多久,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还能回来。

    他当然想回来,从心底里想回来,回来得越早越好。

    但问题是,他还能不能回来?

    他所投身的这次搜寻活动会不会导致料想不到的危险,使他再也回不来了呢?

    从前在特种武装部队以及后来作为情报特工,他执行过无数次任务。

    在这些任务中他之所以能够生还,部分是由于他的职业能力使他能够辨别什么是可承担的危险,什么是鲁莽蛮干。

    但作为一名专业特工,仅仅靠训练、经验和能力来作出判断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一种特别的态度——在责任感和客观情况之间保持平衡。关山从情报局辞职正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责任感,而且也对那种使自己深感孤立无助的客观情况厌倦透顶。但现在他深知自己重任在肩,这种责任比他一生中任何时候所承担的都要沉重。

    他一定要找到萨拉,这种决定是全身心投入的,是发自情感的,是痴情而执着的。

    他对她的爱是永恒的,她是他生命的聚焦点,他甘冒任何危险去寻找她。

    他问自己,是任何危险吗?

    他的回答是毫不迟疑的,是的。

    因为,如果他找不到萨拉,如果他消除不掉压抑在心头的紧张情绪,他就什么事情也干不下去。他的生活将失去意义,他也彻底迷失方向。

    他愁眉不展地望着凯迪拉克的车窗,注视着夕阳的绯红渐渐加深,几乎变成了血红。

    这时,他听到坐在前排的道尔说了句什么,是在叫他的名字。

    “什么?”

    “这里的人开车总是这么疯狂,还是因为只在节日周末?”

    “不只是节日周末,这里的交通总是这样让人受不了。”关山说,他并没把心思全部放在谈话上。

    “我认为纽约和洛杉矶的司机就够可怕的了,可也从没见他们这样开过车。

    他们不给信号就拐到超车道上,然后又不给信号拐回到我所在的车道,这次差点蹭上了我的前保险杠。

    随后他们就照直全速前进,又去挤下一辆车。

    不错,在纽约和洛杉矶他们也挤你,但那是因为车与车紧靠在一起。

    在这里,我前后都有很大的空当,但他们还是挤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关山没有回答。

    他正透过后窗玻璃凝视着越来越远去的山岭和房屋。

    他开始觉得,自己似乎落到了它们的后面,车道一闪而过。

    然后,凯迪拉克开始沿着洲际公路一路狂奔,随后他们将沿着弯弯曲曲的公道一直往北,直奔旧金山。

    “星期六晚上那人也许不在家。”道尔说。

    “那我就一直等他回来。”关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