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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昭昭瞥了小梨一眼:“小梨,你看看粗粗笨笨的,正没想到你是院子里争宠的人才。”

    小梨气得咬牙:“我一片真心,全是为了小娘好。”

    夏昭昭从袖子里拿蜜饯糊小梨的嘴,看小梨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真是有趣。

    几年以前,自己也是这样无忧无虑,天塌下来有爹娘和哥哥顶着。

    夏昭昭想起十二三岁的夏天,荷花开满了整个池塘,父亲和母亲出诊去了,自己就放心大胆地划着小船往藕荷深处去。

    夏天的蝉真是讨厌,叫个不停,夏昭昭摘了一颗早早结了莲蓬的荷花,剥出小莲子来,软软的还不成熟,正好可以塞进耳朵里。

    她拿小莲子塞住耳朵,又摘了荷叶盖在脸上挡光,美美地在小船上睡了一觉。

    爹爹回来了,四处找不到她,急得冒火。最后是哥哥在船上找到了她。爹娘都叫她气得发抖,罚她跪在家祠里,不许吃晚饭。

    夏昭昭饥肠辘辘地跪着,后悔当时没有剥些莲子来吃。

    月光像水一样流进窗户里,夏昭昭盯着像糖霜一样的月亮,饿得头晕眼花,在心里默背菜名:珍珠元子、桂花糕、烧鹅、酸笋鸡皮汤、酒糟鹅掌……

    最后是阿霁从窗户里递进来两个馒头,冷馒头真好吃呀,夏昭昭后来再也没有吃过那么有嚼劲的馒头。

    济世堂到了,夏昭昭戴好帷帽,和小梨一起下车。

    小梨拿出两吊钱来赏给车夫,车夫收了钱就往酒肆里去了。

    夏昭昭跟济世堂的冯掌柜打了个照面,冯掌柜指指楼上,表示人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夏昭昭带着小梨上楼去,二楼厢房里探出一个梳双丫髻的少女来。

    少女一脸急切地朝夏昭昭招手。

    小梨很自觉地守在上二楼的楼梯口,不打扰她们姐妹俩说体己话。

    夏昭昭关上门,少女开口了,是一个清亮的男声。

    “阿昭,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夏昭昭一面拍掌,一边笑弯了腰:“阿霁,你这样打扮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阿霁呸了一声,怒骂夏昭昭没半点良心。

    “好好好,阿霁为了我牺牲太大了,”夏昭昭强行止住笑意,“你这次来可有好消息带给我?”

    阿霁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家书来:“阿昭,我为你牺牲这么大,你总该拿出点什么来与我等价交换。”

    夏昭昭没想到几个月不见阿霁,他居然学会了讨价还价。可恨自己最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阿霁见夏昭昭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忙呈上家书:“阿昭,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夏昭昭这才把家书展开:阿昭吾妹,为兄久在房陵,竟也能随遇而安。房陵非险地,远天灾之患,无猛兽之忧。父母安康,遥念你孤身在黎州,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侯门深似海,吾妹当善自珍重,寻机离府。贪恋府中富贵,如堕迷津,游弋无边苦海也。

    夏昭昭把书信贴着里衣收好,像在风雪里走路的人终于喝上热汤,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阿霁痴痴地看着她:“阿昭,我以为你见了家书会哭的……”

    夏昭昭吸了一下鼻子,反问:“我爹娘和阿兄在房陵过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哭?”

    阿霁收回目光,岔开话题:“阿昭,你觉得伯父为什么会被流放到房陵去?”

    “因为我爹给姜宝林看过病后,姜宝林当天夜里就西去了,”夏昭昭叹气,“姜宝林的病一直是我爹在瞧,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你觉得你爹会下错药方吗?”

    夏昭昭坚定摇头:“我爹下的都是补气养生的药,闭着眼睛就不会错的!”

    “那就是了,要真是下错了药,那可不止要流放到房陵去,可见你父亲只是被人拿来顶罪的。”

    “我爹一辈子行医,没想到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夏昭昭又自我宽慰:“好在只是流放到房陵,说不定哪一天大赦天下,又能回黎州了。最好直接回江陵府去,我连京兆尹都不想待。”

    “你呀,万事都想得开,”阿霁也被夏昭昭乐观的精神感染了,“可你是侯府小娘……”

    夏昭昭羞红了脸:“阿霁,你想到哪里去了。侯爷都快要能给我当爹了,何况他是个病人,我每日只是像点卯一样帮侯爷调理身体而已。等我爹娘回了黎州,我就求夫人放我离府。”

    阿霁红了眼圈:“要真有这么一天就好了……”

    说完像是怕被夏昭昭看见一样,快步走出了门。

    夏昭昭也出门去找小梨,两个人一起下楼。夏昭昭又在济世堂里挑了不少药材,日头已经偏西了,才要离开。

    出了济世堂,夏昭昭正想上轿子,街上鸡飞狗跳的,五六个穿官服的人朝她们冲过来。

    “查那个轿子!”为首的不由分说,推开夏昭昭,就掀了轿帘。

    见轿子里空无一人,其他人都往前继续搜捕,只留下一个巡捕,不肯轻易放过夏昭昭。

    “女郎,你的车夫呢?你没有车夫,谁给你赶的马车?”

    “你这厮好生无礼!”小梨挡在夏昭昭前面,大呵,“这是平江侯府的马车,你有几个胆子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