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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术坐在不远的地方,可以听到他们阵阵的喧哗声。为更轻松地翻山越岭,他可是早早地搓了皮绳,这会正咬着牙儿拽试,一抬头扫到萧血的坐骑,浑身攒起的劲儿不由猛地一泄,爆了声让腮帮子疼的短笑。

    这一笑引来许仙和萧血的注意,他们前俯后仰地向逢术靠拢,转而向他吹卖。

    逢术知道他们是凭着心性闹个乐儿,半真半假地随和几句。许乐却转手拽上耍了脾气的“笨笨”,温柔地问它:“阿笨,要豆料,还是要穿成女人样的母马?”

    马儿什么也不想要,也什么都想要,抬了头低头,恢恢地叫唤。

    逢术见这家伙表面一本正经,实际却越做越荒诞,便催他们吃完干粮再想,而自己拔了楔在地下的木牙在土层上划道道,借以铺展思路。

    的确,草原上有用母马勾引野马群里的雄马头子来猎捕的牧人,就自家牧场也曾不止一次地成功,但整个过程的微妙和变化都要靠非同寻常的经验来掌握。而且,雄马头子虽喜欢外来的年轻美丽的母马儿,却也有让母马倾心的魅力,它们因肩负马群的命运而常保持警惕,很可能反过来引诱走母马,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何况眼前的马群却又和野马群不同,它们有太多的数量和家族,还像他们的主人那样有自己的地域和战争,靠几匹母马就成事只能想想而已。

    许乐能行吗?他一遍一遍地问,又一遍一遍地想,等许仙离开一会回来时还在想,直到听他学过陈良的话,并说许乐叫自己才站起来。

    许乐在和一团围坐的汉子说话,而在坡的另一边,几个巡徼战士走来走去吆喝新的军令,不许生火,不许外出。

    逢术听到的都是冲新军令发牢骚的不满声,正以为许乐又要出去玩才找自己的,许仙告诉他:“陈良阿叔说,几个来看你的男的被新来的将军扣了,要你去认才放,阿哥就告诉我,连看阿叔的人都得去认领,今个肯定不能出去玩!”

    敌我相聚不足百里,一不小心就会把敌明我暗的形势给破坏掉,逢术理解,就说:“你阿哥不是要让敌人无战马可骑?!他还要出去玩?我可无心出营。”

    许仙点点头,说:“阿哥到处借马尿,萧血肯定要逃!他刚才背着阿哥问我跑不跑,说他不怕新来的将军,大不了要琉姝姐吓唬他。”

    “马尿?”逢术突然明白许仙和萧血的苦衷,疑惑了一下,但对这般奇想不感兴趣,再说,来看他的肯定是族里的近亲,自己不该让他们留到新将军那里的。于是,他“嗨”地喷了口气,便喊了许乐,告诉他要去领亲戚。

    正和几个阿叔闹和的许乐一听要去将军那,慌里慌张搂了两个又空又大的皮囊,飞快地追了去,一到逢术身边就笑着给许仙喊:“他阿妈的,咱找将军要马尿去!”

    逢术吓了一跳,连忙说:“人家好坏也是将军,你向人家要马尿,那不是折辱人家吗?可不能胡闹!不然我也不去了。”说过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没反应过来,想想,许乐也只能是说着玩而已,不然,他到谁那不能接来大捧大捧的,热乎乎的新鲜尿。

    他给许乐和许仙备马,远远看到萧血趴在长在土坡的歪树下偷看,觉得许乐想让萧血先吃不住,而后一起逃出去。

    想到这里,他特意喊许乐到身边,劝拦说:“许乐。今不能出去玩的。要是这个想往东冒冒,那个也想向东踏踏,总会被敌人发现。人家将军做得对。咱不能要这个例外,让将军为难!”

    许乐连忙肯定:“当然不出去玩。这下能得到一半的马儿呢。往后,我让阿爸和我三叔合放,再也不用愁马骑。老是说要听话才给马骑,说生子难驯,我不听话吗?我不能驯吗!?去年有匹没人敢碰的,还不是我和许仙出马?”

    许仙记不起有这么回事,却把兴奋摆在脸上。他听不到自己的战利品,就接连问许乐。逢术不得不发愁了,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哥俩已经在算计战利品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因太想要俘获而生出事端,无理乱缠呢?

    于是,他骑上马,边走边讲:“敌人没发现咱们的踪迹,可也不是任咱们牵去。你要能引来马群,那一半的马是没什么说的,要是引不来,就得靠别人的拼杀强夺。那时候再说要,不丢主公的脸吗?”

    许乐不服气地哼哼两下,只胡乱说了句:“不听我的,非要去拼杀也不能少我的马。是谁第一个想到不让敌人有马骑的?”

    ※※※

    三人边走边问,沿着山坳子走了一阵,摸到聚了一堆人的洞穴,先后下马上到穴前的场地。

    迎面有带刀人问清楚他们的来意,就带他们去领人,可刚走出了几步,又一个带刀人撵了上来,说将军有请。

    逢术心里有想法,就等着领了亲戚后求见将军后吐露,听说后不禁大喜。他正要留下许乐和许仙跟人过去,察觉到许乐眼中的亮光。一犹豫,许乐已点动头颅,露出老谋壁观的风凉态,嚷道:“我知道你,你怕我去要马尿!”

    逢术对他没办法,只好和那人说了声,一起去见将军。

    新将军顶多虚长逢术两岁而已,前半部的头发扣在额头上,一挂银钩在耳朵里晃荡,下巴上的胡须修饰过,又短又硬。

    他一见逢术就不再和别人说话,转身借了一步。

    逢术怕许乐胡闹,用雄壮的身躯堵了许乐在背后,和他细细交谈。

    很快,逢术明白对方有意利用宁古塔人作掩护,甚至冒充夸肖野龙的亲族去投靠,将奇兵的效果最大化,竟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后,言谈投合许多。

    话题一长,将军问到两个孩子,把目光投向了扛成一团,小声说话的许乐和许仙。

    许乐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自己是第一次见将军,毕竟这将军不苟言笑,毕竟自己是要马尿,而这牵扯到自己千百匹马的利益,他未说已挂笑在先,挑重点回顾逢术和那将军的谈话,把“我也是这么认为”挂到嘴上。

    许仙不知道阿哥心虚,抓抓头,连忙把许乐怂恿他的话扔出来:“我阿哥要向你要马尿。好多母马的马尿!”

    逢术一下懵了,回头就看那将军,发觉对方“啊”的一声疑惑到了极点,也呆了几呆。

    许乐是被架到架子上了,最后的一丝紧张也抛到九霄云外,大声说:“我就是要马尿来的。我要让所有的母马在河水上游撒尿,不信引不来雄马头子们?”

    一河水的胭脂味,下游会怎么样?十有八九会引来数百彪悍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