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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楼上,日光映着宣宗的背影,一旁的太监手持浮尘低着头,脚底连影子也不敢触碰,恭敬的立在一边。宣宗沉思良久,“陈怀漩离开多久了?”

    “八年了!”太监答道。这一贬就是八年,时光荏苒。

    宣宗转身,“召他回京吧!”

    腊月,天空灰蒙蒙的。那天下着微雨,我正和罗伊说要准备年下的东西了。眼看还有一个月就到除夕,东西要早早的备下才是。新年新衣总是要有的,每人一件。这大大小小下来,也得十多套呢,一个月的时间从裁剪到缝制算下来刚刚好。

    罗伊打趣说,“小姐现在越来越能干了,倒显得我们毫无用处了。”

    “竟听你磨牙了”。

    这些年我学会了如何裁制衣服,刺绣,剪纸,从前不会不想学的现在都会了。时间是个好东西,能改变许多事,也能改变许多人。

    记得当初给父亲母亲做的锦服,他们一直赞不绝口,只可惜祖母却穿不着我做的衣服了。

    外面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传进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只以为又出什么事。

    这几年经历多了胆子也变得小了,似乎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我捏着桌角,抿着唇,聚精会神的看着窗外的一切。

    乌泱泱的一帮人进来,这是连州府兵,我认识他们身上的长刀和盔甲,首领正是刘承锡刘世伯。

    有人在朝堂告发新任金陵知州仲之良贪污受贿高达千万银两,圣上震怒,当朝要求彻查。

    刘世伯趁机提起数年前王子衡遇刺一案大有谜团未解,江南东道陈怀泫下了半年大狱,渎职被贬一事。

    八年前宣宗本就属意陈怀泫升任江南道,王子衡不过走个形式。谁知此间就生出变故,王子衡是太后表亲,太后那里不依不饶。他迫于压力只得给定了个渎职,发配。

    此间朝堂忽然有人发告,刘世伯抓住时机从中斡旋,加上元裴感念陈怀泫当初挡刀之恩,心中敬佩其气节,便也在朝堂言语几句。

    没过几日,圣上便决意起复陈怀泫,将陈怀泫升任太府卿,迁回长安任职。

    父亲和刘世伯久未见面,二人感慨良多。这还是我第一次正式拜见刘世伯,家中人事凋零,母亲身体不好,只有我和延朗弟弟并着几个侍从一起招待刘世伯。

    刘世伯谦和,望着我和延朗满含笑意,“这是蓉儿和延朗。”

    我携延朗拜了拜,“请世伯安!”

    他笑着点点头,“贤弟教子有方,蓉儿和延朗都这么大了。”

    父亲叹了口气,“是阿,这两个孩子跟着我吃了苦,终究没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生活,尤其是蓉儿,这八年里吃了苦也受了罪。”

    我扶着父亲坐下,“父亲越发感性了,女儿从没觉得苦,能陪着父亲母亲身边是女儿最幸福的事。父亲与世伯久未见面,想必有很多话要说,厨房已备好酒菜,父亲陪世伯好好聊聊才是。”

    转头对刘世伯道:“乡野间里没有好东西可以招待世伯的,世伯与父亲视同手足,想必也不会嫌弃。我和弟弟先退下,也请世伯就与父亲好好畅饮一番。”

    这些年里见惯了人情淡薄,拜高踩低,刘世伯与父亲却惺惺相惜,他在朝堂也从未忘记过父亲,就是亲兄弟也未如此间。

    待我走后,刘世伯道:“一别数载,如今蓉儿都十六了吧,出落的如此沉稳。”

    父亲点头,“八年了,蓉儿侍奉祖母,照顾娘亲,教导弟弟,兼料理家中琐事。我常常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其他,让她这些年辗转各地,经历最多,吃了许多的苦。”

    连州的冬天湿气很重,又值冬日,我便吩咐罗伊把屋里先前攒下的碳火拿去生上,也好帮世伯去去这一路上的寒气。

    众人褪去,屋内生着碳火,两人对立而坐。

    “婉蓉这孩子也太懂事了些,只可惜”话未说完便意识到有些不妥转而道:“仪儿也是个好孩子。”

    当初要不是那一道圣旨,如今许多的许多事大约就是另一个样子。自己儿子刘绍心心念念他的蓉儿妹妹,想当初圣旨下来,闹了半个月最后生了场大病才慢慢消停。

    宛仪处处得体,孝顺公婆,自己也是十分喜欢。只不过日子还是他们两人过,好与不好也不是旁人可以强扭的。

    后来刘绍一怒之下去漠北参了军,再也没有回来过。当初那一道圣旨,改变的何止是一个人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