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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到了小满日的前夕。

    期间叶甚和阮誉二人又分头使好了调虎离山计,前者用山楂糕贿赂柳思永,让他那日缠着他娘亲下山逛集市,后者则将沆瀣诀传授给了章仙师,轻易把那位道痴勾得不知跑去哪处尸气浓重的地方尝试去了。

    毕竟既要寻破绽,势必需要拖延火势,在场有能力出手压制真火的高阶修士,越少越好。

    总之是万事俱备,只欠何姣这股东风了。

    顺利得如有天助,范以棠在整个小满日的白天都未回寝殿,那股东风正窃喜省了支开理由,趁心上人不在,用锦盒装了火炉,轻手轻脚地捧进元弼殿。

    怕被人看见暴露所谓惊喜,她还不忘屏退了殿外守卫的修士。

    那些人作为范以棠的亲信,早练就了心照不宣的本领,这位姑娘近日前所未有地得太保青睐,甚至多半夜晚都宿在殿中,他们有目共睹,也就识趣依言退下了。

    何姣拿着蒲扇耐心扇了半个时辰的真火,用衣袖裹手揭开滚烫的炉盖,对准半成形的丹丸滴下数滴鲜血,又小心盖了回去,满意地出门去找那位赠礼对象了。

    待她离开后,夜幕下仍显金碧辉煌的元弼殿顶顿时现出两道身影,一跃而下跳至窗前的草地上。

    其中的红白身影面色复杂,望着那云鬓花颜顶着金步摇泠泠作响声渐远去,转而看了看炉内烧得正旺的绵绵情意,叹了句“可惜”。

    叹药,更叹人。

    浅蓝身影见身边人叹着气却不动作,遂停了手上摇着的折扇,贴心地开口问道:“不忍下手的话,不然我来?”

    “不必了。”红白身影闭眼吐纳,再睁开时已恢复一贯的清明洒脱,抬手间扯出一抹坏笑,“烧人渣老巢这种痛快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五指凭空一抓,落下时妖风骤起,狂风呼啸着扫过周边树植又扫过二人头顶,顺着打开的窗径直扫进殿中,掀翻了置于中央的炼丹炉。

    真火流出,顷刻间吞没了用来遮盖的金丝红帕。

    “你且在这外头继续隐身留心着,我先回摇光殿,只等人来传唤救急了。”浅蓝身影语带笑意地吩咐完,便消失不见了。

    始作俑者最后瞥了眼灼眼的成果,煞是满意地弯了唇角,再没回头。

    又一翻身已闪至数十丈开外的树上,在枝杈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观赏起这场红红火火。

    天助?哪有什么天助。

    不过是某些滥情之人,在这多情的日子,辗转忙于在多处桃花间周旋温存,到处收礼收到手软罢了。

    不过话又要说回来,那句“揭盖有惊喜”是真的。

    不管他之前收了多少。

    这一定是范人渣收到过最感动到哭的礼物。

    那厢何姣找到了师尊,见四下无人,大了胆子主动拉着他往回走,任对方怎么问都只是娇笑连连不肯作答。

    范以棠在别处刚喝了点酒,此时被拉着穿过花林,被那颗晃眼的美人痣迷得有些醉意,恍惚间只觉面前的徒弟一颦一笑像极了那个人,爱欲横生,倾身搂过去便想堵住那张故作神秘的小嘴。

    然而尚未来得及进一步动作,前方有脚步声杂成一片传来,他立马放开怀中佳人,定眼看清来者正是殿外守卫的修士,见到他个个面色惊惶,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酒意即散。

    听闻元弼殿走了真火,饶是他素来爱端副四平八稳的架子,也不免神情大骇,当即召出舍离剑,抛下众人飞往寝殿方向。

    何姣一听“真火”二字,便意识到是自己铸下大错,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抖抖索索又挣扎着爬起,跟着御剑而去。

    元弼殿此时已是火海一片,由于是扑不灭的真火,虽陆续有弟子闻讯赶来,都只能在外围徒劳地干瞪眼。

    范以棠看得两眼一黑,从剑上跃下时身形一晃差点站不稳,推开试图上前搀扶的修士急声喝道:“还不快去请其他人来!”

    “请……请了,已经去请了。”那名修士自然明白太保指的是哪几人,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神情如此可怖,吓得跪倒在地,“可”字重复了半天都说不完整。

    “可什么可!快说!”

    那人伏在地上诺诺说下去:“可听说……章仙师前日便不知所踪,今日太傅大人也不巧下山去了……只有太师大人在……但但但他马上就到!!”

    “师尊!”何姣后他几步匆匆赶到,立刻面对他举剑跪下,泣不成声道,“是弟子不肖!是弟子失误!要罚便罚我好了!怪我自作聪明,怪我自作主张,怪我想炼制丹药给……给您,没料到走了火……这文终剑本就是您赐予我的,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叶甚在远处的树上看得坐起身,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无心之失,何至于如此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