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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到眉心那点温热的触感,叶甚眨眨眼,心里突然有什么同这片烟火一齐绽开,不禁莞尔指出:“这可不算你赢了,约好了不用仙力就不能用。”

    阮誉收回手负于背后,顶着漫天斑斓的色彩答得狡猾:“好像这仙力并未用在甚甚身上。”

    “即使不用在对手身上,你这大晚上点个烟火一惊一乍的,到底还是破了规矩的。”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叶甚自然比他更狡猾,“我前头算计你的时候,可没用仙力。这儿有多安全你最清楚不过,能一句话中招,所用的说白了还是对手自己的戒心。”

    对视僵持了半晌,阮誉终是在那如炬目光中败下阵来,叹着气举手讨饶道:“好罢,算我输了。”

    “好说好说,太师大人仙武全才,教人真心佩服,倒无需自谦。”叶甚只觉做鬼做灵乃至重生做人这么久以来,不曾赤手空拳打得如此酣畅淋漓,打得周身奇经八脉俱呼痛快,嘴上自然也跟着好说话了不少,抱拳一笑,“算你我打了个平手即可。”

    阮誉本就晓得她有胜负欲才勾得她来了这么一手,其实不依不饶才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这会发现她竟难得服软还肯主动相让,眼露意外地看过去,见叶甚笑得释然,眉眼舒展仿佛旦夕间阴霾散尽,想了想并没想出刚发生了什么好事情,于是问道:“甚甚可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

    那人被一语道破所想,“哎呀”一声,旋即双臂枕于脑后闭了眼睛,轻轻松松靠在身后的山石上,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被看出来了——还得多亏不誉方才有句话说得极好,说得本姑娘一直想不通的那个‘接下来’,瞬间就通了。”

    “哪句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甚豁然睁眼,眼中光芒大盛,“就是它,我们就用此法,引出范人渣所藏的秘密。”

    喜欢跑火中唱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是吗?

    不如她便效仿这场失火戏码,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彻底和他唱戏唱到底。

    若三昧真火烧进的是范人渣的元弼殿,任他把窝藏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的暗处入口设在哪,不怕一激之下不会主动暴露!

    点子固然是个好点子,叶甚也深谙具体烧来谈何容易。

    毕竟太保寝殿又不是那天天架着火炉的藏药阁,点火虽不难,难的关键在于如何让这场火点得像之前那次一样,看起来是场十足的意外事故。

    因在卫霁与沐熙之争中吃了亏,范以棠近来动作极其谨慎,安分得挑不出丝毫差错,她与阮誉之后可还要查他染指后辈的罪证,决计不能再度打草惊蛇。

    所以,她得利用何姣这条线来当导火索了。

    姣姣正和他打得是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现如今有了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只要借她之手“不小心”引发火灾,范以棠定不舍得怪罪枕边人,更不会去怀疑他一贯偏爱的“纯良无害”,有朝一日会被他人用来报复自己。

    说着说着两人就随意地在摘星崖上席地而坐,叶甚向他大致描述了一番计划,猛然意识到什么,静默片刻,开口带了点试探的意味:“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么做,有些卑劣?”

    “卑劣?”阮誉似是不解她为何要把这顶帽子扣在自己身上,“何来卑劣?”

    叶甚观他神色并无此意,不由得松了口气,那颗莫名悬起的心又安然放回去,望着钺天峰的方向涩然苦笑:“卑劣在于,我分明清楚姣姣的心意所向,却利用她对付自己想对付而她想护着的人,岂非有背叛亲友之嫌?”

    阮誉看出对方眼底的自嘲,随之沉默了许久才说:“她此时想护着,不意味着她知道了这桩桩件件,还会护着。”

    这倒在不经意间一语成谶,重生前何姣知道实情后如何作为,无人比她叶甚更清楚,可……“可她此时想护着是真的。”

    “无妨,她总有朝一日会明白利弊,届时自会懂的。”

    “有朝一日那是多少朝?保不齐根本没有那一朝。”

    “那亦无妨。”阮誉偏头向她看过来,语气认真地答道,“今朝今日,有人懂即可。”

    起码我懂。

    叶甚懂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一时愣怔。

    深夜清寒,摘星崖上黑云近在咫尺,浸透冰冷的月色,却难浸透活人温热的心。

    是谁倏而心暖,想通了纷扰,转而指向高空,笑言“啊,忽然感觉刚才烟花点得实在漂亮,再来几朵瞧瞧吧”?

    是谁轻声失笑,顺应了戏言,伸指点上虚空,青光乘着萧萧山风卷进薄云,绽开大片火树银花吹落一片星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