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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晔倒不为这个问题困惑。

    他通读古今历史,又参阅过大量历史相关经典文章,自是知道,正因朝廷如今威势日隆,所以四方藩帅才减少了他们的贡赋。

    这跟当初禁内宦官选嗣君是同样的道理。

    哪位亲王越平庸,越无能,越没有外族扶持,越容易操控,就越能得大宦官们的青睐,将其推上天子大宝之位。

    在各地藩镇看来,尤其是那些强藩,天子若不思进取,安安心心当个禁宫内的吉祥物,他们自然乐得拿出钱财来供养,为自己换来些名分上的优势,也可博得一个好名声。

    若天子锐意进取,甚至展露出平定天下的志向,那他们就得小心点了,得握紧钱袋子了,以此来制约天子和朝廷的势头。

    李晔留意数了一下,较之去年,西川进献来的贡赋大降。而另一面却是,去年他极力打压王建,始终不肯给王建一个名分,又调集各方势力进入西川争夺;而今年,为了降低王建对朝廷和东川神策军的敌意,他藏起了自己的意图,已授予了王建西川节度使,并派发双旌双节。

    汴梁的情况相同。

    去年,李晔分设各地兵马府行营,拆分了朱全忠的领地,而到了年末,朱全忠照常贡赋,丝毫不受影响;今年,李晔为集中精力扫荡关内,对关东各藩均以安抚为主,包括汴梁报上来的所用授命,都一字不改予以批准,可如今,汴梁进献来的贡品,不足去年的一半。www.

    在这个王朝末世里拼杀,能存活下来的,都是人精啊。

    特别是在这种大势的判断上,几乎不会犯错。当然也没有他们容错的空间。

    大概只有浙东董昌还没看清形势,还在傻乎乎地大把大把往京城里送钱……

    李晔如今也是人精,他早预料到了眼下这个“困境”。

    所以他要大力推行平税法,在蓄养民力的同时扩大赋税收入。

    朝廷要敛财,要供养庞大的军队以征讨四方、以安定天下,妄图靠四方藩镇施舍的贡赋,本身就是不现实的幻想。

    终究,还得靠自己,靠平税法。

    四方贡赋的下降,随着朝廷的强大,本就是不可逆的事实。

    另一方面,各地藩帅为减少贡赋而寻的那些托口,也并非全是借口,与去年相比,今年四海各地的战事数量减少,但每一次战事的消耗和残酷性却明显增大。

    上月的时溥自焚燕子楼,便是一个极好的例证。

    时溥据淮北徐泗已十年之久,为称霸一方的强藩,曾在剿灭黄巢中论功第一,诏授检校太傅、中书令,得封钜鹿郡王。地位之尊、威望之盛,当世诸藩帅难出其右。可在与汴梁争雄失败后,竟落得个身死人手、举族尽灭的下场,也不可谓不惨烈。

    在如今这片四海大地上,时溥并非个例。

    李晔立于含元殿后的龙首台上,举目四眺,依稀看见了这大唐版图上,各处硝烟滚滚,数不清的枭鸮、老鸱、豺狼,正争相亮出它们的吃人的獠牙。

    与枭鸱为伴,自己也得是一头猛虎。

    李晔并未感叹太长时间,便将目光放向西南方。

    如今关内已定,难有后顾之忧,加之钱粮储备已丰,兵甲充足,正当奖率三军,平复三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