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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女吴素心这辈子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她没有烦恼。

    是不是觉得她这是拉仇恨?太矫情了。

    她老这么想实际上是有原因的。

    她老妈苦出身,家中一堆女儿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最不被父母待见的一个,所以忧患意识贼强,老爱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福祸相依,乐极生悲。

    而素心自己呢,老有福至,没有祸来。打记事起,学习老得第一,竞赛奖励拿到手软,托福几乎满分。上了大学,男朋友江嘉伟又帅又贴心、家世好,老家同一个城市,甚至不用担心毕业后会有恼人的异地恋。

    妈妈老爱那么说,总会给素心心理上留下印痕,让她有些甜蜜的烦恼。

    “冉老师,”素心妈妈是中学老师,“别老乌鸦嘴、玻璃心好吗?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但老妈的话在素心身上真的应验了。

    初冬的这一日,是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却是吴素心命运的转折点。

    她原本一马平川、恣意顺遂的人生发生逆转,就像一架沿山坡狂奔而下的巨大马车突然止住,调转车头往山顶艰难攀爬。

    中午素心和几个闺蜜约了饭局,一则祝贺素心初步确定工作单位;二则爱情可以慢慢来,火锅还要趁热吃;三则本着“时常见面,经常添乱”的原则,给大家提供一个互相鄙视、相互厌弃的机会。上班的闺蜜下午翘班,结婚的闺蜜晚上翘老公,这次饭局将要延续到晚上,以k歌结束。

    闺蜜相见基本都没有正型,在别人面前要装淑女,装强人,装性感,闺蜜面前就可以放放松,脱掉高跟鞋,摘掉胸罩,卸掉浓妆,搞丑耍怪,揭短卖萌,八卦绯闻,是非日常。

    这次聚会大家的主题是“黄囡囡情感归宿初探”。

    闺蜜黄囡囡不是美女,身上却具有男女通吃的魅力,眼大嘴大屁股大,腿细腰细脖子长,凸凹有致,性感风情,23岁就跟一个大叔不清不楚。大叔三十七八岁,职业经理人,来自深圳,有家室,被华夏市一家基金公司聘为总裁,年薪两百万。大叔不是坏人,一开始就告诉黄囡囡自己有老婆,感情一般,有女儿,有癌症,到华夏市就是凭借自己在金融圈的职业积累,做人生一搏,为家庭尽一个男人的义务,为女儿的教育和未来尽一个父亲的责任。癌症是甲状腺癌,不凶险那种,预后好,基本不影响生存,但为大叔敲响了警钟,更加珍惜生命,珍惜上帝眷顾给自己的一切机会。黄囡囡并不贪婪,相反还很义气,他迷恋大叔成熟男人的味道,又同情大叔拖着病体孤身一人,跟大叔一起让她长见识,感到安定,尤其是大叔极有品味,从不婆婆妈妈,从不涉及家庭琐事,朋友圈里基本就是金融界江湖风云、红酒鉴赏、自己手工做的各式高难度咖啡拉花,大叔经常带她到公司为他租住的五星级酒店里就餐、喝茶,到本市最高档的场所购物,这一切都让黄囡囡迷醉。但是最近黄囡囡无意间发现大叔竟然有另一个微信号,各式秀家庭、秀恩爱、秀女儿,黄囡囡震惊不已,开始反思自己在大叔感情中的位置以及自己感情下一步归宿。

    黄囡囡痛苦不堪地刚刚简要叙述完自己的情感故事,闺蜜们就炸了锅。

    “我帮你分析一下黄囡囡,不幸你遇到一个孤独难耐的情场老手。说有家室,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他无法娶你,断绝了你嫁人的念头,说自己有病是让你内心高洁、没有顾虑地当小三,给你买东西是以最廉价的方式满足你的虚荣心,只向你展示工作用的朋友圈一是不让你介入他的另一个生活,二是满足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儿关于高品质圈子的幻想,其实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老男人,让你心甘情愿、无所欲求的丰富他在华夏市期间独处的生活。”

    “什么金领,就是一个虚伪的不负责任的渣男,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嘴脸,专门钓你这样涉世不深的小女孩,快刹车吧,浪子回头金不换。”

    “其实也不怪大叔,就怪黄囡囡虚荣,想不劳而获弯道超车,想当大哥的男人爱护大哥,实际上你永远只是大哥玩弄的女人。”

    “这样的男人永远不缺女人,黄囡囡,不信你离开他,很快就会有别人扑上去,那么高的年薪,整个华夏市也没几个,这年头金钱就是实力。可是黄囡囡你不一样,你缺什么,你就缺寻找一个普通男人,和他同甘共苦,陪他成长的决心。那男人再好,也是和他老婆共过患难的,男人永远在外面可以彩旗飘飘,家里的大旗永远不倒。”

    “什么癌症?怎么不说他得了艾滋病,他下一次骗别人还可以说自己得了肌无力、渐冻症,这样的男人死了倒好!”

    “哎呀,你们留点口德好不好,也不怪囡囡,她太单纯了。你们想想自己如果遇到这么一个成熟的魅力男人,有几个能抵挡住诱惑?”

    “要我说呀,爱就爱了,管它是非曲直,你对我错,不要讲求结果,享受一段舒心的爱情比什么都重要,爱情的终点不一定就是婚姻啊。”

    ……

    闺蜜们唇枪舌剑,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黄囡囡哭得稀里哗啦,看来也是动了真情。

    这时素心的电话忽然响了,是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是吴素心吗?”

    “是的,哪位?”

    “我叫杨淳子,是大伟的发小。”对方说。

    素心愣了一下,大伟就是江嘉伟,她男朋友。男朋友的发小,尤其是女发小给自己打电话似乎是件敏感的事情,有什么事她应该给江嘉伟联系啊,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呢?她警觉的神经“嗞溜”一下立了起来,连身子也坐正不少。

    “你好。什么事儿?”素心问。

    “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就想约你聊一聊。”对方的语气淡定随意,好像跟是老熟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