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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晚,大雨降至,天空中的乌云将烨阳城染上浓郁的墨色,几只海东青在低空中长啸盘旋,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雷声轰然,马车内,苏怀遇和卫子期二人却异常安静。

    一个太后身边的宦官,竟有本事将这大虞国搅得翻天覆地,着实叫人唏嘘。

    还是苏怀遇先开了口,将自己的猜想道出:“这个梅平安在卫府做过护院,又是桂城吕惜儿的相好。去年七月,卫府上下便有了疫病,桂城也几乎在同样的时间出现了疫病,而梅平安又在这个时候消失地无影无踪。如今来看,应是梅平安在沁香院结识了牡丹,而牡丹听命于林振,将什么染病的物件交给了梅平安。”

    “如果我猜的没错,林振先是与卫峰合谋私盗官铜,而后反目,林振便想法设法要将卫峰置于死地。制造疫病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卫峰,且不会遭人怀疑。可谁料,这梅平安竟不是个本分的人,四处留情,竟让这疫病在桂城一带也一发不可收拾。”卫子期轻叹一声,说道。

    “何止桂城,整个虞国一半的百姓都经受此劫,天都、桂城、梁城哀嚎遍野,却只是因林振的一己私欲”苏怀遇捏紧了拳,沉重地说:“此人真该千刀万剐。”

    如此看来,苏怀遇的父亲苏平被陷害,林振必然脱不了干系。

    卫子期望向苏怀遇,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拳上,柔声道:“千万不要让愤怒湮没了心智。林振既然可以毫无痕迹地算计了卫峰,又不顾天下百姓的生死安危,可见此人心狠手辣、做事又小心谨慎。他如今是监察司统领,手可遮天,若要对付他,得有万全的把握才是。”

    苏怀遇知道卫子期是担心他意气用事,便点头笑笑,将气氛缓和了几分,说道:“你说得对,此事该要从长计议,方可做到万无一失。”

    苏怀遇转过头去,望向窗外细雨。有一件事,卫子期说得不对,林振不是心狠手辣。

    他根本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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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都的大雨一直下到了五月才停,今日清晨的天色依旧昏沉。

    龙殿内,多年来“事不关己”的刘策,前不久自河西返回天都后,重新回到了太后与一众朝臣的视线之中。不管他自己想或是不想,如今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那位远在河西的老将军的意思。

    “启禀太后,周冶大将军心系天都,心系太后和皇上,专门叫老臣从河西带了些礼物回来,以表他多年的思念之情。”

    才刚上朝,刘策便出列说道。如今他要务在身,气色与身段看上去倒是比之前年轻了不少。

    太后接过呈上来的礼册,随意翻看了几页,只不过都是一些寻常的物件,与往年无异。

    “周大将军前些日子听老臣提起皇上在猎场受惊之事,甚是忧心,便挑选了河西最好的几匹乾坤战马,献给皇上。据说这些战马通人性,在危急时刻会舍命护主。老臣有幸在河西的草原上见识过几场赛马,乾坤战马风驰电掣,所向披靡。”刘策不愧为礼部尚书,将平常无奇的献礼讲得有声有色。

    “太好了,朕今日便要试上一试。”鸿祯皇帝素来贪玩,听说有河西来的新马匹,突然就有了精神头。

    “周老将军有心了。”太后唇角微扬,以示尊重。河西是大虞国挡在草原上的一堵重墙,有了这个屏障,天都方能高枕无忧。一直以来,天都既忌惮周冶,又需要周冶。之前的光诚帝,如今的太后,都在天都权臣与河西之间寻找着平衡。

    “还有一事,周大将军吩咐老臣务必转告太后。”刘策突然严肃起来,低头拱手道。

    太后面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周冶要传什么话给她,她早已猜出几分来。她沉静片刻,才说:“何事?”

    “回禀太后,河西常年与西戎交战。西戎人作战风格野蛮,没有章法,我军却一向谨慎,善用兵法。因此,多年来河西守卫军在周大将军的带领大下,进退自如。可在这三年间,西戎人却咄咄逼人,进攻之势更加猛烈,且多次冲破我军防线,仿佛”刘策欲言又止,意味深长地摸了摸自己灰白的短胡须。

    “说下去。”太后正襟危坐,语气中透着威严。

    “仿佛知道我军的攻防部署。”刘策说道。

    此言一出,朝堂上下异常安静,无人敢言。

    泄露军机,是要灭九族的。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什么都是错。若说刘策胡言乱语,便是得罪了河西,将矛头引到自己身上。若是赞同刘策的推断,便是承认了大虞国数十年来最大的耻辱。更何况,朝廷中知道如此紧要军机的人少之又少,但凡牵扯其中,都是会引火烧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