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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云荩抬起头,眼中泛着蛛网般的血丝。

    他伸手指向病程记录上的日期,颤声问那医生:“这是……什么?”艰涩的话语透过因长久昏迷而变得沙哑的嗓音传达出来,让听见的人几乎心头一颤。

    医生虽然疑惑,却还是回道:“查房日期,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这是日期,那现在……是哪一年?”

    医生这时候是彻底察觉不对了:“你怎么回事?先冷静点,哪里不舒服要及时反馈给医生。”

    步云荩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一遍遍的固执的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医生被问得无奈,最后终于回道:“现在是2018年啊,这叫什么问题,莫非病糊涂了?真是……诶——诶诶……你干什么去,这药水还没挂完,你去哪儿?”

    只见他话没说完,步云荩猛地从床上跳了下去。

    雪白被褥落在地上,因为手上还连着针管,装在天花板上的吊瓶挂钩也被他的动作带的剧烈晃动,发出清脆的乒乓声。

    步云荩走出几步,感受到针管的拉扯力,直接一把拔了出来。

    粗鲁的力道带出几滴鲜血,也不管那疼痛,下一秒,他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医生惊了,愣在原地,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

    新新看见步云荩迅速消失在门口的、高大却无比清瘦的背影,一张小脸瞬间惨白,然后下一秒,他大叫了声“爸爸——”,也跟着追了出去。

    长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擦的光可鉴人的瓷砖地、红色滚动的显示屏、来来往往穿着光鲜的人,还有那些人拿在手上按来按去、发着光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

    他站在这里,就好像入了一场不真实的幻境!鲜明而冰冷,带着叫人刺骨的寒意。

    医生追了上来,对半路喊来的两个帮手低声道:“病人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你们先控制住他,其后随机应变。”

    “知道了,老师!”那两个年轻的医生点了点头,缓缓朝着步云荩靠过去。

    步云荩在他们碰到自己胳膊的刹那,猛然剧烈挣扎起来。

    按理说他这具身体被药物损害,又昏迷一周,这时候该是没多少力气的,可事实上,此刻那两个青年医生合力也无法将他制住。

    其中一个医生对另一个使了个眼色,短暂的眼神交流后,那人趁着步云荩不注意,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个注射器,动作麻利弹掉保护帽,就朝着步云荩身上扎了过去。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一转眼便将那药水推入了步云荩的身体,只是药效发作也并非在瞬间,针管刺入肌肤的疼痛,就好像刺中了步云荩的某根神经。

    他猛地大力推开了那医生,随即挣脱另一个,继而再一次冲了出去。

    若说医院里除了简单的桌椅床被和各种医疗器材外没有太多的东西,可是当步云荩顺着住院部三十一层的某个窗口朝下看去时,入目那高楼叠起、华灯璀璨、车水马龙的摩登场面,是彻彻底底的将他轰了个头晕目眩。

    在这样五彩鲜亮的场景中,记忆里的一切,就仿佛一场凝滞卡壳的黑白旧电影,暗淡、晦涩,却不停歇的离自己远去。

    莫非这里真的,真的是二十多年后?

    可是分明,分明前一刻他还在乡下昏暗狭窄的小竹楼里忍受着生不如死的分娩之痛,怎么一睁眼就……难道自己这是诈尸了,还是投了胎?

    步云荩没来得及想太多,突然眼前一黑,就朝前栽了出去。

    “爸爸——”后面追上来的新新发出一声凄厉惊呼,瞬间勾住了所有人的心,但是下一秒,步云荩却又重新稳住了身形。

    几人见他缓缓的回过头来,方才惊觉那窗户虽然开着,但外面装有防护栏,压根不可能掉下去。

    一番心绪的大起大落,加速了血液循环,药效也终于起到作用,失去精力的步云荩被他们重新送进了病房。

    ……

    在天色彻底黑下来时,有个年轻男人拎着打包盒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

    男人叫旭鹏,便是医生口中那个在步云荩、也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步匀生病期间,照看他的唯一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