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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晏独自回到承恩殿,不多时,姜云琛从显德殿过来,将暗探带来的消息如实相告。

    “临川王派手下暗中寻访各地村寨,似乎是在打听一个人。”他言简意赅道,“具体是何人尚且不明,我的探子觉察到端倪,立刻快马加鞭回京禀报,但剑南道路途遥远,这已经是上个月的事,近期那老东西是否又有新动作,还不得而知。”

    他摊开地图,勾勒出发现临川王人马行踪的地点,自北向南,从益州一路去往安南都护府。

    “他能堂而皇之地派人去招提寺见了缘,这次却不敢大张旗鼓地搜寻,可见他要找的人身份比青奚末代太子更隐秘,而且对他大有助益。”他自顾自地分析道,“若是曾经的青奚王室,已经无人比了缘更尊贵,所以他应当另有目标,或许是关于以前去过青奚的定南王府旧臣。”

    赵晏听出他言外之意。

    高皇帝夺得天下前,封号便是定南王,起兵之际,他为求与青奚结盟,数次派人前往该地。

    但直到彼时作为定南王世子的先帝亲自出马,俘获青奚公主芳心,青奚才答应鼎力相助。

    这话愈发坐实了她的猜测,正斟酌言辞,思考该如何与他讲,就听他道:“昔日受高皇帝器重、奉命前往青奚王城的人,至今还在世的所剩无几,有能耐伙同临川王谋反的……更是屈指可数。”

    “不是屈指可数,是只有一个。”赵晏纠正,“我祖父。”

    “我并无此意。”姜云琛连忙道,“让我相信燕国公有不臣之心,我倒不如相信临川王愿意改邪归正,这事过于蹊跷,需要更多线索。”

    “我知道,你不必如此紧张。”赵晏忍俊不禁,复而试探道,“殿下有没有想过,临川王要找的压根不是什么定南王府旧臣,而是曾经与他们同行的世子?”

    姜云琛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如同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依你此言,先帝其实没有过世,而是隐姓埋名居住在剑南道,临川王偶然寻得蛛丝马迹,要掘地三尺把他找出来?”

    赵晏点点头。

    与他交谈一向很省心,她寥寥数语,他便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

    当然,仅限于说正事的时候。

    她无法透露沈惟的身世,隐晦地暗示道:“临川王找到先帝无济于事,只要先帝现身,证明自己是主动退位,皇位永远也落不到他头上。”

    姜云琛了然:“他想证明的是先帝当年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皇宫,在剑南道寿终正寝,并未安葬于皇陵,进而给我阿爹和叔父扣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赵晏默认。

    如今河清海晏、盛世升平,临川王图谋大位,唯有从根本上撼动皇室嫡系一脉的正统。

    皇帝与广平王联手暗害先帝、陵中是一具空棺,一旦公之于众,足以震惊当世。

    只是临川王要成事,还须得掌握兵力,去年他纡尊降贵、一心拉拢燕国公府,目的水落石出。

    两人对视一眼,便知想法不谋而合。

    姜云琛捕捉到赵晏眼中的迟疑,没有追问她为何作此猜测,只回忆道:“我祖父去世得确实有些突然,他未至半百之年,秋猎时骑马弯弓不在话下,他称病修养、让我阿爹监国那阵子,我和阿瑶都以为他很快就能痊愈,继续陪我们玩,可谁知过了两个月,竟传来他驾崩的消息。”

    说话间,他的神情不觉低落。

    他从小受先帝器重,尚未学会说话,就已经被先帝抱在膝上听他和臣僚们议事,还肆无忌惮地扯着先帝冕冠上的朱缨往嘴里塞。

    先帝在旁人面前不苟言笑,对孙辈们却是极好。

    赵晏早有耳闻,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正待相劝,却被他反握住:“没什么,祖父的选择,我自然无权置喙。看来这皇位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阿爹纯属迫不得已,叔父避之不及,连我祖父都急于脱身。”

    赵晏心下好笑,倘若高皇帝泉下有知,不知是否会被这群“不肖子孙”气得跳脚。

    姜云琛话锋一转:“但即便如此,也轮不到临川王老贼捡漏。最好是待阿琰再长大些,我把储君的位子让给他,然后陪你远走高飞,去你喜欢的地方定居。”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如意算盘打得响,又怎知雍王殿下有志于此?”赵晏念及雍王小小年纪就沉默寡言,爱好书卷、专注追求学问的模样,心想还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姜云琛叹口气,若有所思道:“也是,求人不如求己,太子妃娘娘,我们唯有尽快生个孩子,让他来担大任了。”

    “……”赵晏无语地拍开他的手。什么人,孩子还不知在哪,就已经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思绪却不禁信马由缰,如果真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长得更像谁一些?

    他那么好看,自己也不差,孩子应该不至于出落得太丑吧?

    可万一天不遂人愿……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再如何丑,也不能丢掉。

    姜云琛见她一动不动地发怔,笑了笑,心领神会地勾住她的腰,附耳低声道:“为了早日达成心愿,你我须得多加努力了。”

    赵晏回过神,某些难以言说的画面又跃入脑海,她维持着表面镇定,轻斥道:“大白天的说什么浑话?我告诉你,我现在后悔了,我就该像话本子里那样,春风一度之后便把你忘掉。”

    她还记得去年八月刚回京时,在马车里与他“狭路相逢”,她不过凑近几分,他就窘得面红耳赤,连喘气都不敢,这才半年不到,竟已判若两人。

    在这方面,他无师自通、日进千里的本事,简直令她望尘莫及。

    “是吗?”姜云琛得寸进尺地吻上她绯红的耳尖,一路流连到小巧可人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扫在她脸侧,带来阵阵酥麻,“昨晚也不知是谁,要我……”

    “你闭嘴!”赵晏羞恼交加,抬手去捂他的嘴,却被他抢先一步捉住手腕,倾身吻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