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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围观的人分开了一条路,望着全副戎甲的刘琦手按腰间宝剑,仰然走上刑台来,扶起了宗颖.

    万俟卨心下暗喜,脸上却自眉头微锁,冷道:“天子官家亲旨令刘帅在前方整顿军阵,眼下天子官家亲自领军与女真人鏖战正酣,前线战局千钧一发,刘帅何以竟有暇抽身回到临安来?!若非亲眼得见,下官实难以相信宗年兄在军中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他心知宗颖在军方身份颇为特殊,其父宗泽,更与当朝几员虎将,都有过深刻的交情,而现在知临安留守的大宋第一名将岳飞,昔日年轻时曾触犯军法,更是被宗泽老将军亲手自刑场上救回,并亲授兵书战法,对其可谓有重生之德,再造之恩。

    秦桧让自己来当这个监斩官,明显就是想将自己推到台前,只要自己这一刀下去,与整个大宋军方结下的深仇,便是倾三江四海之水,也自洗之不清了。

    他虽然自知眼下除依附秦桧之外,再无自存之路,但却也实在不愿在此刻将武将对于文臣的仇恨,完全集中爆发到自己身上。

    他生性睚眦必报,昔日因小怨与岳飞结仇,数十年来,一直心存怨恨,然而眼下生死交关之际,不知为何,心下却是完全明白,如若到了势不得已的时候,有可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一马的,绝对会是岳飞,而不可能是秦桧。

    对于秦桧而言,自己不过是一颗尚可利用的棋子而已,一旦到了应该舍弃的时候,这位秦相绝对不会有一丝犹豫,甚至还会在背后推自己一把。

    他了解岳飞,因为他是岳飞的敌人!他更了解秦桧,因为他与秦桧原本便是同一类人。

    是以他方才一直故意拖延时间,因为他知道,岳飞必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宗颖如此不明不白地被一刀断头,必定会直闯法场,前来救他。

    万俟卨眼神微瞟,果然看见那名秦府派来的差役,已然悄悄地挪到了刑场旁边,便欲自人群中闪出去,不由得轻轻舒了一口气。

    他深知秦桧的为人城府,既然要杀宗颖,自然也早已料定了这些变数,决不会就这么容易让他就此被带走。

    眼下这个秦府派来的差役,明显是来监督自己,兼且探视刑场的局面,现在刘琦这个变数出现,只待他透出消息,秦桧自然会有相应的因应方法。

    现在自己所要做的,不过就是继续拖延眼下的局势。

    只要在秦桧派来的人到达刑场前的一刻,自己尚能维持住眼前的局面,剩下的一切,便与他无干了。

    他不想当这只里外不是人的出头鸟,但却绝不介意看文臣与军方的生死斗,而且更要在其中好好地推波助澜一把。

    对于眼下的自己而言,局面越乱,才有可能逃脱被当成替罪羊的命运,甚至捞到足够的好处。

    是以他对刘琦说话,自是毫不留情,暗藏机关,颇为阴险。

    毕竟刘琦奉旨练军,在这等前方军情紧急之际,擅离职守,若要追究起来,确也是于理有亏。

    而其语中之意,更自点出了形势是何等地千钧一发,而刘琦竟在此危急的时刻,尤自为了宗颖亲自回京,虽然牵强,却也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说是为宗颖那勾连外藩,意图不轨的罪名提供了旁证。

    刘琦哑然失笑,冷道:“万兄明明为天子官家亲旨投入诏狱,诏令有司推鞫其罪,本是众人皆知钦命要犯,眼下又何以有胆沐猴而冠,身着袍服自称‘本官’?!若非亲眼得见,本帅也实难相信万兄的脸皮能够厚到如此地步!”

    底下一阵哄堂大笑。

    刘琦虽则是统兵猛将,但却出身世家,更曾久任京官,机锋犀利,眼下顺着万俟卨的话针锋相对,竟是尖刻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