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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颖仰头,微微一叹.

    自加入这征收两项捐赋的计划,他便对于可能遭至的后果早有所思,此时虽然前途难卜,倒也不甚为自己担心。

    他担心的,是这个局面似乎益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他在牢中经日,自狱卒小吏的话语间也早已知道,万俟卨被复职起用,授官大理寺少卿,专司涉及这两项捐赋一干人等审讯定罪之职,但也只到他亲眼看见万俟卨一身衣冠袍服地站在他面前,他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自他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开始,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荒唐。

    甚至不止是荒唐,而是疯狂。

    疯狂的不止万俟卨,还有将万俟卨从天牢里释出,还委以要职的秦桧秦相!

    谁都知道,万俟卨朝堂之上被天子官家钦命夺职下狱,若不经天子官家圣裁,任何人本来都自没有权力将其从天牢里放出来,更何况竟尔重新授官。

    而今天子官家征战在外,六部九卿多是秦桧党羽把持,秦桧的命令还能翼护得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大理寺少卿党而皇之地开府坐堂,行使他少卿之职权,然而天子官家却并不是一去不返,只待前线战事一完,天子官家班师回朝之日,不但万俟卨难逃其原本应有的罪责,连秦桧只怕都难逃擅职越权、矫诏枉法之罪。

    昔日秦桧尚可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一言九鼎之时,固然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他所欲用之人,哪怕身犯重罪,亦尽可夺罪起复;所不欲用之人,哪怕清廉自守,亦可以“莫须有”之名,罢黜远谪,哪怕天子官家,都不敢有丝毫的异议。

    但今时已不同往日,自那日天子官家朝堂之上怒斥金使,借此恢复了岳飞、韩世忠、刘琦、吴璘等诸位将帅的军权之后,朝堂之上,再非秦桧可以一言决天下大事的局面。

    大宋朝的士兵,只忠于他们的君王。

    天子官家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万乘之尊,天下之主,昔日只是因天子官家一味畏怯求和,对于诸位统兵将帅,又莫名其妙地防备甚深,这才让秦桧得以假君权而行私欲,借天子官家之名将自己的相权扩张到帝国的每一个领域,而今天子官家既然一改往日颓靡之态,复有诸多统兵大将的誓死效忠,可以说已然掌握着支撑大宋皇朝的根本力量,秦桧又岂能再如以前般行事肆无忌惮。

    他明白这一点,万俟卨也必然明白了。

    是以万俟卨只怕比秦桧更要疯狂地想借着这两项捐赋之机,打倒岳飞一脉,毕竟他的命运已跟秦桧系在一处,若是不能让秦桧在朝堂之上恢复如过去般的地位,无论他现在有如何的风光,也势必在天子官家班师回朝的那一刻被打回原型,永世再难翻身。

    而这个疯狂的小人,却又偏偏被挑出来担当主理这桩案子的主官,可以想见他为了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必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会去顾虑什么会给日后的大宋天下带来什么样后果。

    因为他无从选择,若不能成功,他根本就没有明天,更不用谈什么日后。

    这次借岳飞行两项捐赋所引发的风Lang,秦桧成功地激化了朝堂文臣与武将的对立情绪,从而凭借占据相位的优势,暂时凝聚了天下文人士子的人望,然而由此带来的,却是本为大宋皇朝左膀右臂的文臣与武将间的相互仇视、相互攻讦,遗毒所至,不知大宋天下要花上多少的时间才能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