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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望着那名女子轻移莲步,缓缓走上城来,收起嘴角的那丝笑,却是换了一脸的神色冷然.

    历经连日大战,原先堆在城头加固防御的那些东西早已所剩无几,甚至青石砌就的城墙都为那连日来的烈火、沸油烧炙得一片乌黑,夹杂着被巨石、擂木撞出的或大或小的破损之处,甚至还兼杂着宋金双方战士还残留在各处的斑驳血肉,在在都显示着这座舒州小城,刚刚经历过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

    一股混和血腥与焦土的气味直冲入鼻,中人欲呕,那名女子却是恍若不觉,便这么赤着一双纤足,在这血肉战场慢慢步上舒州城头,宝相庄严,纤足如玉,却俨然似乎根本不受俗世任何事物的沾染。

    以赵匡胤的目力,那层罩在脸上的薄纱本来构不成任何障碍,但不知为何,他此时目光微凝在那名白衣女子的脸上,但却又似乎看不清楚白衣女子的面容。

    虽然她此时已然缓缓走了近来,但是一眼看过去,却总是让人觉得仿佛与她的距离十分之远。

    她与慕容凝雪的美,是完全不一样的。

    慕容凝雪的美,美得却让人很喜欢亲近,只觉得她便如最了解自己的红颜知己,在最伤心落寞或者最意气风发的时刻,都很想到她身边,向她倾诉。

    然而眼前这名白衣女子,却总有如空山灵雨一般,充满了令人祥和喜悦的气息,但却总是给人一种人在天外的感觉,纵使就这么站在对面,却让人总是感到有些虚幻不真。

    在王贵指挥下,大宋的军士,尤自带着一身的血腥与杀气,握着寒光闪闪的兵刃,列队两旁。

    虽然他们对于这名白衣女子并未曾有如何敌对之意,然则此时鏖战方息,周身战意尤未平复,一旦站列成阵,便自不自觉地杀气汹涌,在舒州城头激荡起一番森冷肃杀的气息。

    那名女子似也自感受到了这份沉抑的压力,衣袂微飘,若有意若无意地望了不远处的赵匡胤一眼,忽尔轻舒玉手,正自接过了一只不知由何处落下的小鸟儿。

    那鸟儿也便在她手上缠绵不去,啼唤着,纵跃不息。

    虽然她此时并未曾有任何举动,但整个舒州城头的气态似乎就在那一刹那变得不一样了。

    就在这一派漫天漫地的血腥与杀意之中,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却就在这不自不觉间滋生漫延的开来。

    身旁的大宋军士,似乎身躯都自柔软放松了几分。

    每个人的心里,都自涌起了一片光明平和的感觉。

    那名白衣女子双目凝注着手上的鸟儿起舞啼歌,却似是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周的任何人与物。

    然而却绝不会有人生起半分嗔怒的意思。

    她那专注喜悦的脸上,隐隐泛着一层圣洁的光芒,让哪怕赵匡胤这般心志坚凝的人,都深深地感到了她传递出的那份气息。

    慈悲!

    内观自在,十方圆明;外观世音,寻声救苦!

    赵匡胤微微摇头。

    原来不管多少年过去,她们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印象,仍然是这样地一成不变。

    依然要如此懂得装腔作势,依然要装腔作势得如此地仙气凛然。

    可惜……赵匡胤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你这次恐怕是来错地方了!

    朕,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转瞬间,那名女子已然来到赵匡胤的身前。

    她接过王贵递上的金令,抬头望着赵匡胤,妙目中似是依稀闪过了一丝奇异的神色,口中却仍是淡淡说道:“未知宋将军此时可肯允准小女子前去晋见天子官家了?!”

    赵匡胤早已收敛了那丝冷笑,脸上更是微微显出了一丝无奈的神色。

    他沉默了半晌,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姑娘既然坚持要见天子官家,便请跟我来。”

    …………“四王叔,眼看舒州已然城破在即,我们为何要暂停攻势,就此收兵回营?!”完颜雍一脸不甘地站在营寨门口,遥望着不远处的舒州城墙,终于忍不住向金兀术发问道。

    金兀术尚未及回答,韩常微微皱眉,先行应道:“小王爷,方才那名白衣女子,不知来路,手段又诡异莫名,若是……”

    完颜雍一声冷哼,打断了韩常的话,眼神斜斜看向金兀术,说道:“纵然她是神魔转生,在沙场之上能起多大作用,难道你会不清楚?方才我们三人若是肯各尽全力,她又怎可能一招这定留得下我们?到时只要大军一拥而上,她还真能翻得出大Lang来不成?!”

    “可是小王爷”,韩常苦笑道:“方才被那名女子一番搅局,我军锐气已泄,更何况那名女子能以笛声控马,对我军影响不可谓不大,若是强欲攻城,到时已成困兽的宋军若是不顾一切舍生忘死,我军势必有极大损伤。”

    完颜雍皱起了眉头,厉声喝道:“天神阿布凯恩都里的子孙,个个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又有怎么会有一个像你这么怕死的将军?!你如此畏首畏尾,又怎么能做得成什么事情?!”

    “他不是怕死”,金兀术眼见完颜雍这话说得韩常面色微变,冷冷地开了口:“他只是跟我一样,将任何一个女真族勇士的性命,都看得甚至比自己还要重。”

    完颜雍侧脸看着金兀术,不敢回嘴,默然半晌,却终究还是气乎乎地一拍战马,回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