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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得敬原本听那位向导这么说,也已经是有些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那个汉子想必也就是还不愿接受这个客栈掌柜的条件,还就非要在这间客栈里呼酒吃肉,终究惹来那些个护卫不得不出手驱逐,于是惹来双方冲突,才会引发了眼前这样的阵仗。

    只是这位向导本来就是任得敬颇为倚重的下属,他既然会说出“故意”这两个字,那想来就绝不会是无的放矢,却让任得敬不得不慎。

    “我看着那个恶汉与客栈掌柜相持不下,算着时间头家又已经快要到这里了,心里一急,就想着反正这个恶汉孤身一人,也闹腾不出什么事情”,那个向导说着,脸上微露出愤愤之色:“于是我就上前当了一回和事佬,跟他商量是不是可以换个方法解决!”

    那个向导深知任得敬此行一路行事绝不欲张扬,是以看着那个汉子争执不息,就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跟他打了个商量,他们可以在客栈里让出个房间给这位赶路的汉子,也让客栈掌柜的送一份酒菜到房里给他,只要他在房里吃喝,不要到大堂里跟他们混杂就可以了。

    按照这位向导的想法,这个汉子一身宋人打扮,而且一路风尘仆仆,看他到来的方向,也跟他们不是一路的,应该只不过是偶然撞上而已,无谓多做纠缠,节外生枝,他们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包下了整间客栈,空余的客户还自是不少,只要安排一间处于他们监察之下的房间,晚上大家多提高些戒备,也就是了,以他们这一方的实力,相信就这汉子一个人,应该也翻不起什么样的风Lang,否则的话,就这么再争执不下下去,倒是更容易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事实上行脚赶路,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正常的,只要不是太过挑剔的行商,对于这种一打眼就知道很有些不同凡响的江湖人物,只要不是实在太不方便,大家相互体谅一下,也就是了,天明之后各自赶路,以后江湖之上或有机缘再见,也算是留了一条交情在。

    这个向导虽然不是真正跑江湖的,然而自充任这个身份开始,却已经习惯性地将自己代入到这一角色的思维当中去,是以也不顾那护卫高手们瞪着他的眼神,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来排解这一场纠葛,这种代入的思索方式,也是他这些年来游走于各国之间,时常要采用许多不同的身份,但却是对于自身扮演的每一个角色都能如鱼得水,从而替任得敬处理了许多棘手事情的最大原因。

    只是这一次他却是没有估准那条汉子的反应,一般而言江湖人士抹不开的也就是一个颜面罢了,讲究一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有一方做出了主动让步的表示,那位汉子也应该就坡下驴,一笑作罢,还应该算是承了他们一个人情才对,然而那个汉子听完这位向导的要求,却是丝毫不假颜色,甚至于对于那些个护卫高手们言辞讥讽,弄得一干人肝火大盛,终于大打出手。

    “江湖人说话,自然不会太好听的”,任得敬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道:“其他人也就罢了,你又怎么也会被个蛮夫的几句话就给激出了火气来?!”

    “那人绝不是一个蛮夫!他……”那个向导立即开口应了一句,只是接下去却犹豫挣扎了半天,似乎实在找不出任何一个词,来形容他对于那个汉子的感觉,停顿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抬头说道:“我觉得他似乎有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当时我跟其他的兄弟,也都已经一直在提醒自己,牢记头家的训示,不可多生事端,但被他几句话一说,却居然就这么不由自主地怒火上涌,就这么冲了上去!”

    任得敬一时哑然,看着那位向导的眼神都变得有了几分怪异,如若不是他深知这个向导绝不是一个信口开河之辈,他简直就要怀疑他是不是刚刚被吓糊涂了。

    “而且”,那个向导看着任得敬的表情,也不由得老脸微红,低下了头去,口中补充道:“我觉得那个恶汉有意无意之间,似乎一直在试探着我们的来历!”

    “哦?!”任得敬听到这位向导的这句话,微微沉吟,心下却是渐渐放宽了些。

    大宋皇朝因着鼓励商贸,民间交易繁荣无比,开国之后不久,经济上便已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巅水平,大宋繁华城郭之中那些居民们的悠闲生活,茶余饭后消遣花样之多,在有宋之前,只怕都自是难以想像的,至少由唐代开始流传下来的各种传奇、俗讲,都已然被各种手艺人演绎成了成套的话本、杂耍剧目之类的东西,哪怕是大宋的寻常百姓,稚子幼童,都是自小耳濡目染,听得多了,任得敬自然也是丝毫不陌生。

    那些存在于传奇话本之中的人物,往往都自是身怀奇技,神奇得不类人世中人,任得敬原本对于这些个流传极广的传说故事,都自然不外视之为齐东野语,用以搏一个耸人听闻的效果罢了,直到他背宋投夏,爱女又自因缘际会而被西夏后党的代表人物所看中,从而成为西夏国中的风云人物,开始接触到隐藏于西夏后党之后那个神秘的宗门,自身也得以修习武学,接触到这片浩瀚神秘的天地之后,这才开始隐隐觉得那些传说与故事之中,固然有不少是怪力乱神之流,但也不少却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大抵都是根据些江湖之上前辈高人所流传下来的一些事迹所改编出来的罢了,只不过在乡野之人看来,那些高来高去的武功,却也与传说之中陆地神仙一流的神通法术无异了,是以在流传下来的那些传说与故事之中,不免加上了不少夸大渲染的成份罢了。

    是以自那之后,任得敬就大致觉得天下之大,藏龙卧虎,这些年来他勤修武学,更是益学益觉得天外有天,这个在村镇里他们碰上的豪客,能够在不动声色之间,力服这群西夏一品堂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卫高手们,只怕也是这等奇人异士之中的一员了。

    任得敬这一次入宋之行,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临安行在不远的地方,那西夏国中的各方势力无论再如何的不情愿,却也只能够先行观望,势不可能也派出多少人马赶来拦截,毕竟这里是大宋国境,而不是西夏境内,如若在大宋国中大举争执,一旦势发,那只能是让局势比哪怕任得敬此行彻头彻尾地失败,都还要来得更加地不可收拾。

    哪怕在宋室最为孱弱的时候,在靖康之变前,面对西夏也还是逐渐确立起了一系列的战略优势,更何况今时今日的南国宋室刚刚以弱击强,就这么打败了号称无敌的女真金国最精锐的二十万铁骑,只怕这个时候天下各国,都再摸不准这个南国宋室到底还有着多少的战力,也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就这么直接激怒这个似乎有着潜力无穷的大宋皇朝。

    这一路以来,任得敬最担心的,无非就是传说之中那站在帝党身后那个可以与他女儿任太后所属的神秘宗门相抗衡的武学宗派,会否派遣高手,半途截杀罢了!任得敬与武学一道,属于半途出家,而他女儿任太后现在所属的那个神秘宗门,所传承的武学又可以算得上是江湖之上最顶尖一流的水准,是以任得敬颇有些仰之弥高之意,这些年来习武日深,却是益对武学一道充满敬畏之念,尤其是那几位神秘宗门之中长老级人物所展示出来的实力,让任得敬对于江湖之上的奇人异士,也不免高看了许多。

    是以在听到这个向导所说的,那个与他的护卫高手们起了冲突的汉子,有意无意之间一直在探问着他们的来路的时候,任得敬也就算是差不多放下了心来。

    毕竟这样的表现,基本上也就说明了这名汉子并不清楚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是如任得敬所担心的那般,是由那个支持帝党的银川公主所差使前来,那也就不会是他们的敌人了。

    江湖之上的豪客,每多脾气怪异,好管闲事之辈,如现在那向导口中汉子的这般举动,倒也算是可以不以为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