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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车刚行到小海子站,上来一个妇女带着两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投了钱直接坐到了车后面,三人每人一个座位。冯雨瑶走过来对妇女说:“您好,刚才看见您只投了一个人的车票,请再补投两人的,谢谢!”

    “为什么?”,妇女问道:“小孩子也要收钱的吗?”

    “不好意思,您带的这两个小孩已经达到了购票标准,所以请您补投车票。”,冯雨瑶面带笑容小声的说。

    “你懂不懂呀?谁说他们要购票了?谁说的,我坐这么久的车,从来没给他们买过。怎么到你这儿就变了是吗?你的标准不同呀?”,妇女突然大起嗓子叫了起来。

    “上车的地方有标尺,过了标准也就是说站起来比标准还高的就要收钱。”,冯雨瑶指着前门附近的标尺说。

    “你什么意思,我自己的小孩有多高我还不知道吗?”,妇女反问道。

    “我刚才站到门口的,我看见你的小孩子比标尺要高,所以您必须补票。”,冯雨瑶很坚持。

    “你说看到了就看到了?那怎么别的车就没看到呢?”,妇女傲慢地说。

    “如果您觉得行的话,能不能让您的孩子站过去比一下呢?”,冯雨瑶诚恳地说。

    两个小孩子似乎是想站起来向门口去的样子,妇女赶紧阻止他们说:“不要理她,给我坐好。”,还有个小男孩犹豫了一下,结果妇女大声呵斥道:“你没长耳朵呀。老子叫你坐好!没听见是不是?”

    两个小男孩乖乖在凳子上坐好,一声不吭地看着冯雨瑶。

    看到这样的情形。冯雨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公司有规定。如果查到有人漏票是要售票员补上的。她本还想和妇女争执一下,旁边有人说:“姑娘,算了,两个小孩没事的。”

    听到有人这样说,她本要再说的话也就忍住咽了下去。转身向前面走去,却听到背后传来辱骂的声音:“什么都不懂,装什么装……”

    因为工作,因为公司之前就一再强调要注意不要和乘客发生矛盾,所以她继续走回最前面坐下。

    心里很难受。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长这么大,除了和表姐发过一次脾气之外,还没谁让自己这么生气过。可又只能忍受,憋在心里一个人委屈。

    接下来这半天的工作都情绪不高,因为转班的原因,要到十二点才下班。回到宿舍的时候刘红已经睡了,她想找个人说说都没地方。

    自从跟车那天起,午餐就是在车上吃的,从没机会下地吃个饭什么的。终于明白为什么整栋楼里面没有一个人自己做饭了。正因为这样。中午刘红表妹也是不会回来的,还是找不到人说。好的是睡了一晚,气已经消得差不多。

    过了几天,冯雨瑶终于还是和刘红谈起了这件事。

    刘红安慰表姐说:“这样的事会有很多。你会不断地碰到。你一定要灵活处理,不要和别人争执,那样不好!”

    冯雨瑶把表妹的话记在心里。一直都忍着。不管发生多么委屈的事情都独自一个人受,不过她也给自己定了一个底线。如果这种同类的事情发生太多了,就不做了。这个底线大约是一个次数。如果一个月每个星期都平均要被指责或是骂的话一定会选择打包走人。

    车门又开了,一伙人匆匆冲进车里,径直向后面走去。因为车里人多,已经没有座位,他们只能是选择站着。见没有一个人投票,也没有一个人出示月票或是刷卡。冯雨瑶大声地提醒着:“上车请投币或是刷卡,有月票出示月票。”

    重复了很多遍都没人有动静,冯雨瑶向后一边走着一边问:“刚上车的几位,请投币或是刷卡,有月票的请出示月票。”

    还是没人理,冯雨瑶只得一个一个地问。大家都好像不太耐烦,就算是她走到面前问的时候还是没什么反应。

    “请出示月票!”,冯雨瑶看着对面的小伙子说。

    “你怕我们逃票是不是?干吗一遍一遍问呀?”,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心里似乎很是不爽,想要发作的样子。

    “哦!对不起,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工作也有规矩,请您配合。”,冯雨瑶低声下气地说。

    “哥儿几个,听到了没有?一个买票的让我们配合,你们配不配合呀?”,小伙子转声看着其它几个人,大声地笑着说。

    “请出示月票……”,冯雨瑶坚持,以免真遇上逃票的。

    小伙子很不情愿地掏出月票在冯雨瑶面前晃一下说:“好吧,免得你说我们几个不坐车不给钱。”

    冯雨瑶说了声谢谢,然后又看过了其它几个人的月票。

    “切,还真把这车当成她自己的了。哼,了不起的样子!”,又有人在背后讥讽她。

    冯雨瑶将头转到一边,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景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的话,一定会哭出来。太让人难受,怎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以前似乎也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没事儿的,小冯,慢慢就习惯了。”,司机小声地对冯雨瑶说:“做这行的就是这样,每天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不要太过计较,要不然以后有得你生气的。”

    “如果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我真受不了。”,冯雨瑶委屈地说。

    下班了,还是没办法和刘红讲到话,她已经早早就睡下。冯雨瑶站在阳台上,打了电话给冯雨沐,因为这个时候又只有爸爸和哥哥才会听自己说话。

    已经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没有打电话给哥哥,接到妹妹的来电,冯雨沐显得很高兴。是啊。谁不会掂记着自己亲人呢?可每个人都因为或这或那的原因,甚至是因为总觉得抽不出时间所以一隔好久都不打个电话。

    先都互相问候了一番。然后又讲了一些关于家里的事情就挂了。本没什么事,冯雨瑶只是因为受了委屈。所以想找哥哥聊聊而已。

    冯雨沐的建议是如果真做不下去了,就不做了。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工作,要做得舒服,开心最重要。如果每天上班都是愁眉苦脸的,时间长了会有心理阴影。

    后来,遇到这样的事儿还很多,就在接下来的这个星期里,起码又有三四回让冯雨瑶伤心的事儿。她发誓如果再遇到一次像这样的事儿,就一定会打包走人。

    冯雨瑶也给调度和公司反应过这些事儿。但因为这样的事儿对于公交车公司来说,的确是太常见了。更主要的是公交公司没有办法去管这些人,这属于社会公德问题。

    最后公司也只能是给冯雨瑶一个冷冰冰的回复:“你必须习惯,按我们的作业规范去执行就行了。你能让我们帮你干什么呢?那些人只是坐车,只要给了钱我们其它什么都管不着。”

    这段时间,公交车上的小偷很猖獗。一会儿听那条线谁谁谁丢了东西,一会儿听这条线谁谁谁的包包被划了。冯雨瑶有些害怕,如果哪天轮到自己遇见这样在的事儿就完蛋。听说那些扒手会换车作案,最好是不要轮到二十三路。

    但想象的完全就跟现实不一样。你越是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越是会发生。冯雨瑶还真眼睁睁地看到有乘客被小偷拿走了钱财。

    车上有监控,但那对于当事的人来说没有太大的帮助。看到小偷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她好想大声地提醒一下受害人。但刘红告诉过她不可以这样做,这样做是会得到报复的。到时候工作丢了不说,很可能还会危及到人身安全。

    冯雨瑶很无奈,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如果自己有足够的力量那这些让人恶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在自己眼前。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去处理这样的事情。但惹不起的话就只能是躲得起,每天被人骂。还要看这些看不下去的事,真是不想做了。

    要不是同事们一次又一次的鼓励和相互安慰。恐怕这个月都撑不下去。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说时间长了就习惯,可冯雨瑶却觉得时间越长就越看不惯。曾经很羡慕的这一身职业装,现在看起来好像就是忍气吞声的标志。

    或许是她没有太大的肚量,或许是她的经历还不够多。真的有可能在某一天积累了足够的阅历之后,才会去想通一些事,看淡一些人。不知道那些和自己一样整天面对形形色色不讲道理的人有何样的感慨。

    换一件事,只要有人给她鼓励,她便有可能撑下去,可这样的情况不是她自己所能控制的。也是之前刘红从来没有讲过的,也怪不得她,谁会知道会遇到什么。

    不想这样一直下去,每天都会有委屈,总是一路泪眼婆娑的看着后退的街道。那些刚来的时候产生的兴奋早就不知哪天已经淹没在各种琐碎的小事里。最初的激动早已经化为了看不惯某些事情的冲动。

    冯雨瑶并不是一个控制不了情绪的人,她会让自己遇事冷静。但这样的态度只能不停加深对自己的鄙视,一个胆小,怯懦的人逐渐形成。

    可能是挨骂和受气多了,再下班的时候,她不会像以前那样快步起回宿舍,而是站到楼顶仰头看着天空。就像久久缺乏氧气的鱼儿终于回到了水里,是那样的自由和轻松。

    这是表妹好不容易操心帮忙安排的一份工作,而且自己不远千里从文州赶来。这一切绝不是只为了一时的冲动,因为好多好多的原因才来的。冯雨瑶越想越多,思绪纷扰,无法释怀。

    依然记得,在之前某个寂寞孤独的时候,也曾站在某个角落里仰望星空。那些能够回忆起的小小片段,无论好坏,总能撩拨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思绪。不管承认与否,每到那一刻。冯雨瑶都难免让自己沉浸在难以自拔的时空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