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如果是他一人,他足以养得活自己。可是有她这个病人拖累着,根本没有人肯收留他们。而他们那时又小,在有人愿意收他们为儿女时,为了她,他毫不犹豫的丢掉本来的姓氏,跟着燕老爷回了燕府。他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无论要他怎样都可以,只要治好她的身子,他便毫无怨言。

    那时起,燕老爷让他习武、识字、学商。其间吃了多少苦,他不说,她也不问。只是在见到他三天两头总是一身伤的时候,她会趴在他怀里落泪。

    他会哄她,给她唱小曲儿,然后说:“明月儿,没有你,我不知道我这么辛苦还有何意义。你要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这么依赖我就好了,我天天宠着你,宠你一辈子。”

    夜色彻底暗了下来,外面冷风呼啸,吹得窗纸沙沙作响。听着外面的风声,燕明月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向被褥里缩了缩身子。

    纱帐蓦地被撩开,燕楼噙着温和的笑望着她。“瞧了你许久,你都没发现我,戒备心太低了。”

    燕明月早已习惯他的“突如其来”,温和道:“隔着纱帐你也瞧得见我?”

    燕楼道:“我眼睛好使啊,哪像你,一点儿的防备意识都没有,又不是孩子了。”

    燕明月道:“我不长大,永远依赖着,你天天宠着我,宠我一辈子。”

    燕楼笑着坐在床沿,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燕明月与他相视,许久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捧住他的俊脸,细细描绘着,道:“看着你,跟你说话,我高兴。”

    燕楼微笑着往前倾身,头抵着她的肩窝,燕明月温柔的顺着他的发,听他说着他的计划。

    “……我们改回原本的姓氏吧。你觉得如果我们这样会有些忘恩负义是么?”

    燕明月不搭话,听他继续说着。

    “我知道,你跟我一样,虽顶着燕姓,却从未认为自己是燕府的一份子。我让燕府由一个普通商人成为首屈一指的富甲,足够了。他们想要拿你的一生来助他们的家业更上一层楼,我不允许。”燕楼温和道:“我们什么样的苦没吃过,离开燕府并无大碍。”

    燕明月道:“我都听说了,莫老爷寿辰,他们欲带我前去。”

    燕楼道:“别担心,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

    一阵静默后,燕明月道:“不要娶她。”

    “我当然不会娶她,我又不喜欢她”燕楼答道。

    许久没听到燕楼再说话,燕明月唤了几声,没人应答,放知晓他是睡着了。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将燕楼移到床上,像个妻子一样的为他脱掉冬靴、外衣,又用热水为他擦了擦脸,方为他盖上被褥。

    这次换她坐在床沿守着他了,握住大手贴着自己的面颊,掌心略厚的手茧微微刺痛着白嫩面颊,她只觉安心。

    燕明月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燕楼动了动,睁开迷蒙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燕明月笑笑,“没什么,累坏了吧,快休息吧。”

    燕楼渐渐清醒,瞧见她坐在床沿,起初没有说话,片刻,一手掀开被褥,一手扯过她,将她抱在怀里,被褥重新盖在两人身上。

    燕明月声音低柔道:“……祈哥哥,你听,好像是雪在融化了,滴答滴答的。”春天要来了呢。

    寒冷的冬天渐渐过去,空气也开始变得暖和。院子里的桃花、梨花开的煞是好看。

    望着这些,燕明月目光渐渐迷离,想着几天前发生的事。

    临到要出发的前一日,燕楼带着她去了厅堂,郑重的拒绝了莫家提出的亲事。

    去厅堂前,燕楼叮嘱道:“到时,无论怎样你都不要说话,全交给我好了。”

    听得燕楼的拒绝后,燕老爷气急败坏的骂他忘恩负义,骂他白眼狼,燕府白养他那么久。

    到后来,燕老爷让人搬来了家法,不顾众人的阻止,藤鞭一下下的抽在燕楼的背上。

    整个事件下来,燕明月一直都很平静,平静的让人匪夷所思。她的平静让愤怒中的燕老爷莫名的有些尴尬,藤鞭也渐渐挥不下去了。

    燕明月扶起明明背上鲜血淋漓,让人惨不忍睹,可却没有丝毫痛色流露出来的燕楼,对众人淡淡道:“我若不想嫁,谁也逼迫不了我。如若不然,除非我死。”语毕,扶着燕楼离去。

    徒留厅堂里一干人等默然无语,似乎没有谁会料到在他们眼里一向柔柔弱弱的燕明月会说出这番话。更没料到一向柔弱的她面对受了家法的兄长,竟毫无哭泣之意。

    没有人注意到后琚眼底聚集的浓浓的恨意与唇角诡异至极笑。

    燕楼与燕明月亦是。

    燕明月起身踩在矮凳上,剪下几枝开的粉嫩的桃花与梨花,向房间走去。

    进了屋子,将花枝插在花瓶里,身后有人靠近,燕明月笑了笑,并未闪避,直至那人将她抱住。

    燕楼喃声道:“……即便错了,我还是爱你。”

    燕明月觉得鼻头忍不住的泛酸,遂调侃道:“好了疮疤忘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