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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有一处地方,能洗净人前世所有罪孽和不堪,不管你生前位高权重,还是街边一无名小吏,那碗水下去,一切荣耀和屈辱皆化为过往云烟,你能带走的是婴儿般无瑕剔透的心灵,你所剩下的只是一袭或厚或薄的襁褓。

    轮回之前奈何桥,一碗浑浊难咽的转世水,谁也逃不掉。

    世间还有一处地方,能泯灭人们的人性和理智,让心存善意的人变得邪恶,让无恶不作的人变成恶魔,让一切恶的东西变得更恶。

    那是一团圈起的湖泊,亦是一团死水,是冥河。

    它隔绝世间所有水源,河流的流水进不去,天上的雨水落不下去,连盈满树梢草尖,弥漫在世间任意角落的的雾水也融不进去,只漂浮在冥河上方十米开外的地方,来回荡漾。

    冥河是人世间所有恶的源泉,亦是一方化外之地,轻易不会有人来到此处。

    宛如死水的冥河此时却并不安静。

    恶浪汹涌着,大团的水花溅至半空。

    幽冥长街像是找到了它最后的归宿,一头扎进幽暗深邃的河水中,游荡戏耍,无比肆意尽兴。

    它沉沦在恶水中,发出兴奋的呜鸣。

    仿佛这里才是它最终的归宿。

    我最后看了幽冥长街一眼,告别陪伴数月之久的老太婆,跟随着地蝗由梦境中,从这方天地彻底离去。

    心中在这一刻生出万般情绪,但更多的是不舍。

    对老太婆的不舍,对这方古怪离奇的天地不舍,还有对......幽冥长街的不舍。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这里看看。

    如果有机会,我想把幽冥长街收为己用。

    这些我内心闪过的念头,不说有多疯狂,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想真正实现却是天方夜谭。

    那可是幽冥长街,是地藏王菩萨心中的恶念所化,是世间最恶的东西。

    普通人见了它躲都来不及,我竟然生出了要将其收服的大胆想法。

    但,或许有一天,我真的做到了也说不定。

    一直到从幽冥长街中离开,来到了现实环境中,我脸上始终带着一丝莫名的微笑。

    “别了。”我站在门前,对着老房子挥了挥手,心里默默对老太婆,也是对着幽冥长街说道,“等着我,我早晚会再来的。”

    “你的念头,好可怕。”我和小女孩共用一个身体,彼此心念连通,不论我在想着什么,她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人活着,总要有些梦想吧。”

    “梦想可以有,但你的太疯狂了,甚至可以说不切实际。”

    “许你有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和幻想,就不许我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吗?”

    被我的言语触动,小女孩的脸上多了一抹惊异和思索,好像重新认识了我一般,她呐呐不语起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也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迈步向前走去。

    一家五星级酒店,虽已是深夜时分,却依然灯火辉煌。

    我抬头看向了楼层高处,心里默默道,阔别数月之久,我终于回来了。

    小九你们还好吗?

    酒店前台的服务人员看到我后一反常态,并未微笑着上前问候,则是惴惴不安的在原地站着,等我走过去后,她拿起了电话,慌里慌张的拨出了一个电话号码,语**惶道,“110吗?你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回来了。”

    酒店的二十二层,本是人间执法处办公的地方,此刻却空空荡荡的,成了一片天台。

    人间执法处搬走了吗?

    我拿出手机,试着去拨小九的电话号码,却提示无人接听,拨打其它几名人间执法处在职员工的号码,也是同样的提示。

    我心生怪异,人间执法处怎么像是蒸发了一样。

    被人做了手脚?

    刚刚想到这个可能,便被我摇头否定。

    人间执法处可是堂堂正正的执法机构,是地府特意安插在人间的部门,在人间执法处工作的每一个员工,都是正式编制。

    谁敢动地狱办公人员!

    脚下的影子散发出去,我尝试着让小女孩找到些蛛丝马迹,好推断人间执法处消失的原因,却无功而返。

    我心里越来越怪异。

    却暂时找不到有用的途径去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原地站了片刻后,只能选择离开。

    电梯在一楼停下,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几个不应该看到的身影。

    是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

    如临大敌的样子,早已拔出了腰间的配枪,黑漆漆的枪口指着我,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在颤抖,他们面部的肌肉在颤抖,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好像在面对着令人惧怕的恶魔。

    “不许动。”警察气急败坏起来,有随时扣下扳机的可能,“我叫你不许动。”

    “好吧好吧。”我只能停下了脚步,示意般的举起了双手。

    几个警察一股脑的冲进电梯,将我按到在地,用手铐烤死了我的双手。

    被他们从地面拽起,好不容易有了喘息和说话的空隙,我连忙问道,“你们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事?”

    一句话没有说话,黑色的头套便蒙在了我的头上,几道不怀好意的肘击顶在了我的腹部,顿时疼的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再也说不完整。

    警察再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压着我走出酒店,硬塞进了一辆警车中。

    现在的我已今非昔比,对这群警察倒不惧怕,适才有顾虑,怕伤害到无辜,才强忍着没有出手,只是听着身边几个警察的耳语,顿时让我按捺不住了。

    “枪毙?老子犯了什么事?你们要枪毙我?”

    话还没说完,一个冲天拳便对着我的下巴勾了过来,我早有预判,匆匆扭动身体躲过。

    但接着便有几条身体扑过来,将我牢牢压死,对我一阵拳打脚踢。

    “我让你躲,你他妈还敢躲了!”

    被揍的鼻青脸肿,满身挂彩后,我终于老实。

    心想我忍。

    我忍还不行吗?

    算你们这帮小子有种。

    连我堂堂人间执法处处长都敢打。

    几个警察仍不解气,不时有很重的拳头落在我身上,嘴上还骂骂咧咧的,好像我怎么着他一家人似的。

    “别打了,上头来电话了,说警察局不用去了,直接拉刑场枪毙,下一个十字路口,会有几辆军车护送我们。”

    “这小子现在看着蔫了吧唧的,但实际不好对付啊,一会儿别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直接拉去刑场,是不是......”。

    我过了半响才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嫌人少?

    妈的,部队都来了,你还想怎么着?

    老子犯什么事了,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拉去刑场枪毙?

    “有几辆装甲车正在往这儿赶,武装直升飞机估计十分钟左右到达,上头要求我们,务必将他看牢,只要送到刑场,剩下的事由部队解决。”

    身边的警察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吞了口唾沫说道,“那叫他们快点,我总感觉心里怪怪的。”

    “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大部分兵力部署在别处,谁知道这小子隔了几个月还敢跑回来。”

    听到几人对话,我心里越来越奇怪,忍不住问道,“我能打听个事吗,你们为什么抓我?”

    反倒招来一顿毒打,他们卯足了力气往我身上捶。

    嘴里还骂骂咧咧些什么。

    大意在说我害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还敢问自己犯了什么事。

    叫骂声太混乱,我实在不能把所有的话都听清。

    警车行驶到十字路口时顿了顿,车门打开,上来两个荷枪实弹的军人和警察调换了位置,在我身边坐下,牢牢将我卡在中间,车子继续朝前开去。

    守候在两旁的军车从路口驶出,紧紧跟上,军车分出了两辆,一左一右夹在警车两旁。

    我暗中让小女孩查探下外面是什么情况。

    反馈回来的消息,让我感觉到震惊。

    整个街道在几分钟前肃空,找不到一辆私家车和一个行人出没,押着我的警车后面,足足跟着十几辆绿皮军车,清一色的重卡,车厢中坐满了一排排荷枪实弹的军人。

    不时有声音透过通讯器传达着什么。

    “被押解的犯人极度危险,增援就快到达,务必将他看牢,必要时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虽然通讯器被人拿到耳边,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已极其微弱,但无比强大的听觉能力还是让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字眼。

    极度危险?

    增援?

    装甲车,武装直升飞机,数百名荷枪实弹的军人,只为了将我顺利押送到刑场?

    老子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事?

    为什么从幽冥长街中离开后,一切都好像变了样似的。

    隐藏在我影子中的小女孩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想做些什么,被我按捺下去。

    我必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了刑场后,他们可能会给我说话的机会。

    毕竟想要杀我,在酒店的时候直接就可以动手了,不必大费周章的饶这么大一个圈子。

    “咻咻!”

    机翼的涡旋声在头顶响起,通过小女孩我了解到,有不下六架武装直升飞机以“人”字的队列快速朝着这边接近,最终来到了车队上空,速度放缓下来,与军车保持同一进度,齐头并进。

    轰隆隆。

    重物碾过大地的声音,没过多久,又有十多辆装甲车参与了护送的队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