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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上最难熬的开封府新年

    又是一年春来到,雪花漫天飘……

    腊月十八,年关将近,汴梁城内处处一片热闹喜庆景象,大街小巷,御街市集,皆是贩卖年货的商贩,春联、门神、年画、灯笼挂满街道,鸡、鸭、鱼、肉,种种生禽牲畜占满市集,酥糖、年糕、团子各类小吃应有尽有,真是:汴都描金景物华,百家欢语盼佳节。

    一行三人从人群中穿行而过,为首一人蓝衣飒飒,英朗飒爽,身后二人,精神奕奕,所过之处,百姓无不笑脸相迎,恭敬万分。

    “展大人,今个儿不用当值啊。”

    “展大人,这几天天气冷了,您可多加件衣裳啊!”

    “展大人,这是俺家母鸡下的鸡蛋,你拿几个,哎?就几个鸡蛋,包大人不会说什么的!”

    “展大人,这只鸡您拿去!拿着拿着!你若是不要,就是不给我老汉面子。”

    随在展昭身后张龙、赵虎二人,看着这群热情洋溢的百姓和眼前这位温颜婉拒,绝不收半份礼物的蓝衣身影,不由满面自豪,挺胸抬头,连走路都带了威风。

    “掌柜的、掌柜的,救命啊!”突然,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冒了出来。

    嗯?

    众人一愣,直直瞪着一个伙计打扮的男子从人群里跌跌撞撞挤出,半跑半爬奔到不远处一个正在挑选年画的中年男子身前。

    只见那中年男子头戴巾帽,胸挂长须,身着缎袍,一看就是个生意人。

    而那名伙计,满面沧桑,发髻披散,呼吸凌乱,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

    “那个不是南城首饰店的徐掌柜?”有人认出中年男子身份。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徐掌柜怒喝道。

    只见那伙计眼泪横流,哽咽道:“是、是是金……”

    “金什么金,金簪子还是金镯子?”徐掌柜不耐烦道。

    “是开封府的金校尉来店里选首饰了……”伙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就听周侧百姓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望向徐掌柜的目光里满是同情之色。

    “什么?!”徐掌柜顿时惊呼一声,一把扔了年画就狂奔而去。

    “掌柜等等我啊啊!!”伙计也急急忙忙跟在后面。

    “金校尉?首饰?”展昭愣了半晌,满面不解,“就算是金校尉去买首饰,也不至于如此……”

    周侧百姓见那主仆二人绝尘而去,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

    “喂喂,那个就是南城的‘徐假货’吧?”

    “就是他!想不到他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

    “就是就是,谁让这个‘徐假货’老是用假货骗人,遇到金校尉也算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唧唧咕咕,唧唧咕咕……如此这般。

    这些细碎窃语自然是一字也不拉全都进了展昭的耳朵。

    明明字字清晰,可连起来却又听不明白了。

    展昭一脸疑惑,迈步走到一名围观男子面前,抱拳道:“这位仁兄,敢问为何称这位徐掌柜为‘徐假货’?”

    那男子一见是展昭向自己问话,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舌头顿时大了一圈:“回、回展、展大人,这徐掌柜平时总爱向外乡人卖一些成色不足的掺假首饰,坑人不浅,所、所以城内的百姓都叫他‘徐假货’……”

    “那金校尉是……”

    那男子一听展昭提到金虔,顿时两眼放光:“金校尉不亏为展大人的得力属下,咱们汴梁城内的百姓对金校尉可真是感激不尽!”

    “没错、没错!”一个大婶噌得一下窜上前,将那个男子一下挤到一边,面带喜色道:“自上个月金校尉去了一次东城那个卖假古董的李掌柜店里之后,那个李掌柜就把那些假古董全部当街砸烂,还指天立誓说若是以后再卖半个假古董,便遭天打雷劈!”

    展昭一愣,皱眉回想。

    上个月……好像是公孙先生说大人书房里缺一个花瓶,派皂隶去买……后来公孙先生好像还大大赞扬买花瓶的皂隶有眼光,买来的花瓶似乎还是什么唐代的名器……

    “还有北城那家卖假酒的,上上个月金校尉去了一次,那老板就把假酒全扔了……”

    上上个月……好像是那只白耗子来开封府寻事……咳,做客,还拿了一坛据说是某位好友送的上好女儿红,醉倒了开封府上下十数人……

    “还有东街的那家……”

    “城外的那家……”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如此这般……

    展昭越听越觉得那些买卖假货店铺的东西都似曾相识,张龙、赵虎则是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展大人,要不咱么也去看看?”赵虎一副跃跃欲试之色。

    展昭皱眉想了想,点了点头:“去看看。”

    张龙、赵虎顿时兴高采烈,簇拥着展昭向南城走去。

    身后一众百姓还在高呼:

    “展大人慢走啊……”

    “记得代咱们向金校尉问好啊!”

    *

    南城,朱雀门街,首饰店铺居多,多买卖女子佩戴饰物,平日里自是繁华热闹,可展昭等人一入街,就发觉此街今日大不寻常。

    街道之上安静异常,除了街尾一家店铺之外,各家店铺之前皆是空空荡荡,门可罗雀。

    而街尾那间铺子门前,却是里三层、外三层挤满百姓,个个伸着脖子,支愣着耳朵,满面激动,好似在看大戏一般。

    “展大人,这……”张龙瞅了瞅人群,有些犹豫。

    展昭想了想,便与张龙、赵虎二人悄悄退到店旁大树之后,恰好可将店内情景看得清楚,又能隐藏身形。

    刚刚站定,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熟悉声线。

    “一口价,五两,卖不卖?!”

    众人一愣,定眼往店内望去,只见一个消瘦身影气势汹汹叉着腰朝哭丧脸的徐掌柜呼喝。

    那徐掌柜几欲落泪,边抹额头滴下的汗珠边道:“金校尉,这珍珠嵌玉簪可是我家祖传的首饰,少说也值五百两,这五两……也太……”

    “祖传?什么祖传?”金虔一只手啪得一声拍到柜台之上,指着柜台盘中首饰厉声道:“刚刚你家伙计给咱看得这首饰,也说是什么祖传之物,你可瞅清楚了,全是假货!”

    “刚刚那是我家伙计有眼不识泰山……”徐掌柜继续猛擦冷汗。

    “行了、行了!咱也懒得计较,咱实在是没空挑别的了,就这根假簪子了,五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金虔摆摆手、不耐烦道。

    “金校尉,你这不是要我的性命吗?”徐掌柜脸色惨白。

    “不过是假货,五两已经算多的了。”

    “这根簪子真的不是假货!”徐掌柜立誓道。

    “真的不是假货?”金虔挑眉。

    “真的!”徐掌柜重重点头。

    “啧……”金虔郑重点了点头,一挽袖子开始整理旁侧的赝品首饰。

    “金、金校尉,你这是作甚?”徐掌柜顿时大惊失色,一把抓住金虔胳膊。

    金虔瞅了瞅掌柜,有些不好意思道:“掌柜的,实不相瞒,金某本来也打算买些珍品赠与佳人,无奈囊中羞涩,只得出此下策,买些精致的赝品以博佳人一笑……”

    话刚说了一半,众人突觉周遭旋起一阵刺骨冷气,不由浑身一颤。

    金虔只觉这股冷气似曾相识,顿时一惊,赶忙瞪眼四下观望,可环视一周,并未看见那抹熟悉身影,这才安下心,挠了挠脑袋继续道:“咱全身上下就带了五两白银,本想买那根假的珍珠嵌玉簪……既然掌柜不愿割爱,金某只好退求其次,选几样便宜的,样式虽不够精致,但就凭府内公孙先生的一双巧手,随便修饰一下,定可变腐朽为神奇……唉,若是那根珍珠嵌玉簪,咱也就不用麻烦公孙先生了……”

    徐掌柜身形突然一抖。

    金虔猛一抬头,一脸真诚望着徐掌柜道:“掌柜放心,就算到时公孙先生追问起来,金某也绝不会透露购买赝品之地,要知道这买卖赝品可是要坐牢的,掌柜养家糊口也照实不易,金某绝不会做那落井下石之事!”

    徐掌柜又是一抖,豆大的汗珠滴在了紧紧攥住金虔胳膊的手上,半晌,才从挤出一个声音:“金校尉,其实那根珍珠嵌玉簪是赝品!”

    金虔一脸惊奇:“真的是赝品?”

    徐掌柜点点头:“真的是赝品!”

    “包起来!”金虔一挥手,豪迈道。

    “包、包起来!”徐掌柜颤声道。

    金虔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徐掌柜脸皮抽动:“金校尉客气了,不过是赝品,就当小人送给您的礼物!”

    金虔一皱眉:“掌柜的这是哪里话?做赝品也不容易啊,咱怎么能剥削您的血汗钱?!”

    徐掌柜抖着眼皮手下银子,又将包好的簪子恭敬递上,颤声道:“金校尉好走!”

    “不用送了!”金虔一副大度模样,挺着身板出了大门,又朝掌柜扯出一个灿烂笑脸,“掌柜的,有空咱会常来的!”

    说罢,就一摇三摆迈步离开。

    直到看不见金虔身影,那徐掌柜才突然将盘子里的赝品首饰全撇出大门,仰天长啸:

    “五百两,五百两啊啊啊!!我徐某人今天在此对天立誓,若是以后再买半只赝品首饰,犹如此簪!”

    说罢,便将手里的玉簪啪得一声折段三截。

    一片死寂。

    突然,周遭围观人群好像炸了窝一般呼喝起来。

    “小李子,赶紧把咱们店里的几个掺假的珍珠粉扔了,快快快!”

    “掌柜,店里的那几个珠环……”

    “留那等次品作甚,还不赶紧处理了!”

    “老张,快回店里翻一翻,看看有没有什么赝品假货的。”

    “老板,咱们店里哪里能有假货?”

    “那也点仔细找一找,绝不可大意!”

    轰隆隆,轰隆隆,如此这般。

    而在隐在大树之后的张龙、赵虎二人,早已目瞪口呆。

    “俺是第一见到金虔买东西……”张龙骇然。

    “这个……那个……”赵虎不知所云。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道出一句:“说起来,金虔买女人家用的簪子做什么?”

    话音未落,两人就同时一个哆嗦。

    “哎呦呦,今个儿怎么这么冷啊?!”

    “就是,这风怎么吹得跟刀子似的!”

    *

    腊月二十三,小年。

    开封府上下笼罩在一阵愁云惨淡之中。

    三班衙役聚在三班院内院之内,正在凑着脑袋商讨最近开封府的诡异事件。

    “喂喂,你们觉不觉得最近展大人有点奇怪?”

    “是啊是啊,好好一张俊脸天天板得跟铁板似的,看着多吓人哪!”

    “板着脸也就罢了,还总是莫名其妙就散发杀气,昨天在饭堂,金校尉不过向伙房的王大婶问了一句年轻姑娘都喜欢吃什么点心,展大人就发出一股惊人杀气,连桌子都震裂了!”

    “这算什么?前个儿金校尉跑到公孙先生哪里去借药草,说要做什么给姑娘用的香料,结果展大人恰好路过,那杀气——要不是我手快扶住公孙先生,公孙先生定要跌个大跟头!”

    “这展大人到底是怎么了?”

    “唉……”

    众人一阵叹息。

    静了半晌,又有人道:“这么说起来,这几天金校尉也有点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