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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展、金二人登上顶楼多时,张龙、赵虎在大厅之内等得心急如焚,对金虔计策更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眼看就要冲上楼去一探究竟,正好见到楼上跑下一人,定眼一看,正是金虔。

    张龙疾步上前,一把揪住金虔胳膊,低声道:“金虔,事情办得如何?”

    赵虎也上前急问道:“为何只有你一人?展大人呢?”

    “放心,放心,万事俱备。”金虔被抓得生疼,忙摆手安抚两人道。

    二人一听,这才安心,放开手指。

    金虔松了口气,双眼在大厅环视一周,朝着正在宾客之间周旋的身影,提高声音叫道:“老鸨!”

    那老鸨正在招呼客人,忽听有人呼喊,赶忙甩着帕子扭走过来,定眼一看,正是之前险些把天香楼搞得鸡飞狗跳的小厮。

    “呦,这位小哥,有何吩咐啊?”

    “我家公子要领冰姬姑娘回府一叙,特来告知老鸨。”

    那老鸨一听,不由一愣,手中的大红巾帕都忘了甩,瞪着金虔半晌才道:“这位小哥,我家的花魁可不是说带就能带的,再说了,冰姬自打来到我这天香楼,就从未踏出大门一步,如今若想带冰姬出楼,恐怕……”

    金虔望着老鸨双目闪闪放光的德行,蹙眉许久,才不情不愿地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道:“那这样如何?”

    老鸨接过银票,顿时喜笑颜开,话锋一转,笑道:“你家公子能看上冰姬,自然是冰姬的福气,我做妈妈的岂有阻挡之理?我这就去准备轿子,送冰姬去公子府上。”

    “慢着!”金虔赶忙喝住老鸨,“不劳费心,我等备有马车。”

    老鸨一听,更是高兴,道:“既然如此,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可就不多事了,在此恭送几位大爷。”

    说罢,大红手帕在三人面前晃了几晃,便扭着腰肢离去。

    待老鸨走远,赵虎才莫名问道:“金虔,我等是步行前来,何时备了马车?”

    张龙也道:“为何不用天香楼的轿子?”

    金虔一听,险些一个跟头栽到地上,心道:这两人,恐怕真是把浑身的细胞都长到了肌肉上,大脑里没留下半颗。

    脸皮抽动几下,金虔才道:“若是让天香楼的轿子明目张胆行到府衙门外,且不说这计谋是否露馅,就冲天香楼这青楼的买卖和府衙地位,二位大人,可觉妥当?”

    张龙、赵虎一听,这才明白,顿时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就见张龙脸一沉,对金虔命令道:“既然如此,金虔,你还不速去寻租马车?!”

    金虔跟着几人忙了一个晚上,还被这个二愣子张龙无故扔下楼阁,险些跌歪了自己堂堂现代人的俊脸,本就十分不爽,此时一听张龙命令,更是火冒心头。

    心思一转,金虔细目一眯,垂首无辜道:“大人命令,属下自当遵从,只是属下自小就有不认路的毛病,如今在这陈州人生地不熟,若是不小心迷路,耽误了时辰——想那冰姬天香国色,美艳无双,如今和展大人单独共处一室,时间久了,难免……唉呀,瞧属下在说什么?展大人是何等人物,这定力自然不比寻常,属下恐怕是多虑了吧……”

    说罢,抬眼头偷望张龙、赵虎,果然,只见这开封府的两大校尉都变了脸色。

    只见张龙神色一凛,道:“赵虎,马上随我去寻马车!”顿了顿,又道:“金虔,你速速回到冰姬房中,与展大人一起带冰姬去后门。”

    说罢,二人就如同火烧屁股般匆匆向门口奔去。

    金虔望着二人背影,悠然抱起双臂,面露贼笑,嘀咕道:

    “不劳二位操心,那猫儿在咱离开之时就带着冰姬去了后门,此时恐怕已经等候多时了。”

    哼哼,跟咱斗?小子,你那脑袋细胞还少了上千年的进化!

    *

    张龙、赵虎果然效率惊人,不到半刻,就寻到一辆素朴马车,驾到天香楼后门。

    见到在后门等候的三人,两大校尉明显松了口气,看得金虔一旁直想垂地大笑。

    几人登上马车,马蹄飞奔,车轮速滚,不多时,就回到知府衙门。

    匆匆通报之后,五人就急急来到花厅,向包大人复命。

    包大人与公孙先生早已恭候多时,此时一见几人,自然喜上眉梢。

    展昭行步流云,来到包大人身前,拱手道:“大人,属下已将天香楼冰姬带回。”

    包大人点点头,道:“展护卫辛苦了。”

    张、赵、金三人拱手行罢礼,便随展昭一并退立一旁。

    冰姬虽然首次见到奉旨钦差,却是不忙不乱,仪适礼佳,只见她轻摇莲步上前,身不晃,目不斜,盈盈下拜道:“冰姬见过包大人。”

    “不必多礼。”

    “谢大人。”

    冰姬款款起身,婷立厅中,一室郁然。

    包大人上下打量冰姬几番,面带赞许,捻须侧首向公孙先生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公孙先生也面色满意道:“果然是国色天香,冰肌玉骨。”

    包大人点点头,又转望向冰姬,正声道:“冰姬!”

    这一声,隐蕴威严,听得冰姬不由身形一震,赶忙回道:“民女在。”

    “你可知本府招你前来所为何事?”

    “冰姬已听展大人略为说明。”

    包大人微阖双目:“为了陈州百姓,我等设下这‘脂粉哭丧计’捉拿安乐侯,但此计甚为凶险,如若不成,我等皆有性命之忧。”顿了顿,包大人又缓声道:“若是姑娘不愿,本府也不勉强。”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皆是一片愕然。

    冰姬听言,更是惊异,不由抬眼一望。

    只见包大人厅中正座,威严如山,一双历目锐光四射,黝黑无私铁面之上,却又带有三分悯色。

    冰姬顿时心头一动,双目不由微微发酸,提裙下拜,垂首肃声道:“冰姬一届烟花女子,如今蒙包大人不弃,能帮大人救助灾民,为国除奸,纵使粉身碎骨,冰姬也毫无怨言。”

    冰冷若玉的声音,此时却有些微微颤动,所出话语,却是坚定不移。

    众人望着眼前盈盈若柳的身影,心中也是不由涌起慷慨激昂之感。

    包大人虽是沉默不语,但也微微点头。

    公孙先生见时机成熟,便不再费时,将计策细细叙述给众人,分配部署,环节相扣,不用细表。

    待一切安排妥当,众人正待离去准备,公孙先生却突然像想到什么,急声唤住众人,却是皱眉不语。

    众人不解,但见公孙先生面色凝重,竟一时间无人敢上前询问。

    只见公孙先生沉眉凝目,许久才道:“如今只有一事难备妥当,这‘脂粉哭丧计’,脂粉为首,哭丧为次,但若要让众位痛哭——不知各位可有办法?”

    要知道,开封府这帮人精,要说是拿犯查案,个个都是好手,可若说这掉眼泪的勾当,恐怕是打死也做不出来。

    被公孙先生这一问,众人顿时也犯了难,个个面面相觑。

    王朝挠了挠脑袋,道:“不如让展大人点了众人的哭穴。”

    展昭听言摇头道:“不可。哭穴一点,痛苦不止,自顾不暇,如何还能做事?”

    “那……”赵虎踌躇道:“不如我们假哭如何?”

    公孙先生摇头接语道:“若是让安乐侯看出破绽,岂不是功亏一篑?”

    ……

    偌大一个大厅,寂静非常,开封府一众精英人物,如今却为了如何掉眼泪而愁眉苦脸,场面不可不谓诡异。

    金虔一旁看得好笑,心道:这有何难?只要老包出去吼一声:展护卫近日就要和冰姬成亲,咱敢打赌,九成九的人会当场痛哭流涕。要不就公孙先生出去喝一句:下半年工资减半——

    “金捕快!”

    金虔正在天马行空想得高兴,突然听闻公孙先生一声呼喝,顿时心头一跳,急忙抬头,只见众人又在公孙竹子的提醒下,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金虔顿时一头冷汗:难道这个时代咱的老祖宗欠公孙竹子的钱?要不这根公孙竹子怎么天天和咱过不去?!

    “金捕快面色带喜,莫不是有了良策?”开封府的智囊问道。

    开什么玩笑,咱的主意虽好,但若是真说了出去,不用等安乐侯来踢场,咱现在就会成为猫儿剑下亡魂……

    “这个……”金虔语结。

    滴点眼药水?呸,北宋哪里有眼药水?风油精?更离谱……

    等等……

    金虔突然灵光一现,脱口叫道:“用洋葱!”

    此语一出,一片寂然,许久,才听公孙先生问道:“敢问洋葱为何物?”

    金虔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不是吧?洋葱还没出世?!

    “那辣椒……”

    “似乎略有耳闻,金捕快可见过此物?”

    不会吧……

    金虔使劲咽了咽口水:“花椒……”

    公孙策听言,双目一亮,提声道:“金捕快果然一语惊醒梦中人!用花椒沾巾,再用手巾揉眼,必可红眼落泪。”环视一圈众人讶异脸色,公孙先生顿了顿,又道,“张龙、赵虎,你二人速速准备,将厨房花椒平均分给众位,携于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属下领命!”

    张龙、赵虎双双拱手,退出大厅,临行之时,还不忘怨瞪金虔一眼。

    就连旁边那只猫儿,身形似乎也有些僵硬。

    金虔顿时一阵发寒:那花椒若是揉在眼旁,滋味恐怕不大好受……啧啧,麻烦大了……

    包大人见状,点了点头,缓缓起身,环视众人,凛凛目光,如电如炬,令人心头激荡:

    “请各位分自准备,明日便见分晓!”

    “属下遵命!”众人声震九霄,齐声合一,就如此时心境。

    当然,除了正在发愁如何面对众怒的金某人。

    *

    大凡跟随钦差出门,一路上自然是少不了各位官员的好处孝敬,所以,能跟随钦差出门,多是众多官差梦寐以求之事,但此次随包大人奉旨至陈州放粮的百名官兵护卫却并非如此。这陈州之行,不但半点好处没捞着,还险些送了性命:想起那日安乐侯在知府衙门前的阵仗,仍是叫人冷汗森森——百人护卫固然威风,但若是与侯爷上万威威铁军相比,恐怕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如此压力之下,众多官兵护卫无不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而此时从内堂不胫而走的消息无疑更是雪上加霜——包大人竟因不堪与安乐侯为伍,于凌晨时分服毒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