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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匆匆来到花厅院,刚入花厅,就见一人站在花厅中央,拱手道:“包大人,老夫来赔罪了。”

    金虔抬眼一看,嗬,好家伙,此人真是好相貌!

    只见此人头戴方翅乌纱,身穿绯色锦绣官袍,腰横镶玉宽革带,脚穿白綾袜黑皮履,再看此人相貌,年过七旬,却是鹤发红颜,神采奕奕,一双月牙眼,天生带笑,二尺雪白胡须,根根透明,丝丝飘逸。若不是他此时站在开封府的花厅之内,金虔还真以为是天上的寿星老亲身下凡。

    就见包大人躬身回礼道:“王丞相,包拯有失远迎。”

    金虔暗暗点头,心道:原来这人就是王丞相,难怪、难怪,咱要是皇帝也要选这样的人做百官之首,每天光看看心里都舒坦。

    公孙先生和展昭在包大人身后施礼,包大人和王丞相各自坐下,公孙先生分别在包大人左右站立,金虔和秦香莲只好站在包大人身后。

    王丞相微微摇头笑道:“包大人,老夫今日是特来赔罪的,还谈什么远迎?”

    包大人不禁一愣:“丞相何出此言?”

    王丞相不禁将目光移向秦香莲,面带歉色道:“老夫今日听说,那秦香莲从老夫的宅邸回来后,似乎情况不妙。”

    包大人听言,不禁叹了一口气,将昨夜和今早之事细细叙说了一遍。

    王丞相越听越气,听到最后,不禁抬手一拍身侧方桌,大声喝道:“那陈世美简直是禽兽不如!”气呼呼的喘了两口气,又抬头对包大人道:“前日那陈世美来到丞相府,说是对秦香莲母子心怀歉意,想要将她母子三人接入驸马府,但公主又不肯,所以想借老夫的郊外宅邸相聚商谈。老夫见他言辞恳切,面色诚挚,又思量此时是皇家家务事,让他们自行解决也好,免得闹上公堂,损了皇家的颜面,却不料……唉……是老夫愚钝,没有看出陈世美的恶毒心肠。”

    包大人看王丞相面色凝重,摇头叹气,赶忙劝解道:“王丞相也不必太过自责,那陈世美心思缜密,诡计多端,加之身份尊贵,的确是难以对付。”

    王丞相抬头道:“包大人所言甚是,只是现在情形对秦香莲大大不利,不知包大人有何对策?”

    包大人点点头道:“如今本府已有那蔡州知府徐天麟作为陈世美指使其杀妻灭子的人证,韩琪的钢刀作为物证,金虔作为韩琪被陈世美唆使杀人的人证,本已是罪证齐全,但陈世美手中的那张休书,却可以将陈世美的上述罪行尽数脱去,实在是令人无从下手。”

    王丞相听言,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那张休书便成了此案的关键。”

    “正是如此。”

    “包大人可是说,那张休书不过是昨日秦香莲才签划的,如何作证?”

    “休书虽然是昨日才签划,可休书上的日期却是五年之前。”

    “这……”王丞相沉眉不语。

    金虔一旁也苦无对策,心道:这古代的婚姻法也太简陋了,破绽百出,也不设个离婚公堂之类的地方,丈夫随便写张休书就能把妻子休了,日期还能随便写,至少也该印个官府的印章才能奏效啊!

    想到这,金虔心里更觉郁闷,不觉摇头叹气。

    一旁的公孙先生一见,不由开口问道:“金虔小兄弟,难道你有良策?”

    金虔听言一愣,抬头一看,一屋子人都直直盯着自己,那秦香莲更是双眸闪动不已,不由让人头皮发麻。

    金虔不知,刚才自己一番大骂,让这秦香莲不禁心口折服,回想之前金虔的种种举动,此时竟也将金虔当作了世外高人一般,期盼之情自然溢于言表。

    金虔环视一周,心中无奈到极点,不由默默横了公孙先生一眼,心道:公孙大哥,难道就不能让咱过几分钟安生日子,无端端的,把咱提出来做什么?可这一屋子古代人精,自己要不提出点建议出来恐怕也不妥。别人暂且不提,光说那根公孙竹子,万一自己推三阻四,他又起了疑心,让那只猫儿半夜提剑来见——啧……咱可受不起此等刺激。

    想到这,金虔打定主意,微微凝眉,努力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德行,缓缓沉声道:“依在下看,唯今之计也只有将那张休书带回开封府,其后……”

    “对啊!”公孙先生突然面露喜色,回身对包大人道:“大人,金虔小兄弟所说有理,大人在驸马府虽然看过休书,但那时时间仓促,即使有破绽,大人也难以察觉,不如我等将那休书带回,细细查验,或许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也不一定!”

    包大人听后大喜,急忙对身侧的展昭道:“展护卫,那公主和驸马此时应在宫中伴驾,那张休书定然被留在驸马府内,你速速取来。”

    展昭立刻上前拱手,朗声道:“属下遵命!”

    展昭说罢转身便走,王丞相一见,急忙又道:“展护卫,此时天色已然不早,依宫中惯例,公主驸马恐怕在一炷香内就会回府,你要速去速回!”

    “展昭多谢丞相提醒!”

    声音未落,只见大红身形一晃,一阵劲风划过,花厅内便无展昭人影。

    众人一见,不禁心中暗暗赞叹不已。

    包大人这才回身对金虔笑道:“小兄弟果然心思敏捷。”

    金虔被卡在嗓子眼的半句话噎得半晌没喘过气,许久才干笑几声,回道:“包大人过奖、过奖。”心里却道:搞什么,咱本来是建议把那张休书偷来毁尸灭迹,怎么变成了这般?

    偷眼向公孙先生望去,却见公孙先生面带喜色,拈须微笑,金虔也松了口气:看来公孙竹子挺满意,没又起什么疑心——算了,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问题能解决就成。

    展昭一走,众人一时间各怀心事,屋内竟无人开口,偌大一个花厅居然寂静异常,气氛凝重。金虔被压迫得几乎喘不过气,心里暗暗期盼展昭能早些出现。

    幸好“御猫”展昭轻功卓绝,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屋内劲风一扫,就见一身大红官袍的展昭静静立于花厅中央,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道:“大人,属下幸不辱命,已经将休书带回。”

    公孙先生急忙上前,接过休书,递到包大人手中。

    包大人上下扫了几遍,又将秦香莲叫到面前问道:“秦香莲,你来认认,是否就是此张休书?”

    秦香莲上前几步,细细看了几眼,不由眼中含泪,泣道:“回大人,就是这张!”

    包大人点点头,又将休书递与公孙先生,道:“公孙先生务必细细查验,看看是否有线索。”

    公孙先生接过,仔细阅读,却紧蹙双眉,久久不语。

    金虔好奇,也凑了上去。

    只见休书上竖写着几行字:

    陈门秦氏香莲,不守妇道,难容陈氏家门,特立休书一封,从此秦氏脱离陈氏家门,从此婚嫁自便,各不相干。

    立书人:陈世美

    签书人:秦香莲

    丙戌年六月十二

    在两个人的姓名下方,都有红色指印。

    金虔顿时黑线满头,心道:这陈世美还算是状元吗,这写的什么休书?一点文学素养都没有,不清不楚,含含糊糊,除了一手字还算凑合能看之外,实在是没什么可取之处,不过那两个手指印倒是印得异常清晰。

    再看公孙先生,将这张纸上下左右看了好几遍,又在纸上摸来摸去,对着阳光照了半天,金虔不禁心中好笑,心道:公孙竹子啊,那不过是一张休书,不是人民币,难道还能冒出水印来?拜托,那也不是武林秘籍、藏宝地图之流,见到阳光也不能浮出出地图之类的,喂喂,就算你不甘心,也不要把他凑到嘴边,怎么,想把这张休书嚼了,来个死无对证?

    可惜,金虔这次是猜错了,公孙先生并没有吃掉此张休书的打算,而是用鼻子细闻。

    突然,公孙先生蹙眉顿开,面容绽笑,将休书递给包大人道:“大人,学生有所发现。”

    众人听言皆是大喜,只有金虔大惊:这、这这这这公孙先生莫不是现代警犬的老祖宗,怎么光是用鼻子嗅一嗅就能找出线索,太离谱了吧!

    只见包大人急忙问道:“是何线索?”

    公孙先生一拱手道:“大人,休书上的文字,日期、指印皆无破绽,纸张学生也仔细查验,不过是普通的宣纸,猛一看去,的确是五年前的休书无疑。”顿了顿,又道:“只是,陈世美百密一疏,这休书上的墨迹却现出了破绽。”

    “是何破绽?”王丞相也急问道。

    公孙先生拿起休书,摊开道:“破绽就出在这休书上的墨香。学生自幼喜好习字,自跟从大人以来,也是日日研习书法,自然对这汴梁城内所售的各类墨有所心得。此张休书上所用的墨,以墨香来判断,是最近流行于开封一带的漱金墨,此墨香味特别,类似兰花之香,但若不细闻,也难以察觉。”

    王丞相听言,蹙眉捻须:“即使这休书的确是由漱金墨书写,那又如何?”

    公孙先生笑道:“丞相有所不知,这制作漱金墨的材料罕见,所以价格昂贵,非大富大贵之人难以购买,不瞒丞相,学生也仅有一块而已。”

    包大人又问:“即便如此,恐怕也不能为证。”

    “大人可知这漱金墨是何时才出现的?”

    “先生此话何解?”

    “这漱金墨制作过程繁杂,直到一年前才有成品出售,一年之前根本没有此类墨种,敢问那陈世美在五年前如何用漱金墨书写休书?”

    众人一听,立刻恍然大悟,心中喜不胜收。金虔更是敬佩万分,心道:想不到这公孙先生比缉毒警犬还神,若能回到现代,一定要将家里的那条宠物狗换名,改叫“神犬阿策”!

    包大人接过休书,定定看了几眼,将休书递给展昭,道:“展护卫,你速速将此休书归还驸马府,千万小心,不可让陈世美发现。”

    “属下遵命。”展昭一回身,转瞬又不见了身影。

    王丞相看了看包大人,面带担忧,慢声问道:“包大人,既然如今证据齐全,你打算如何处置那陈世美?”

    包大人猛然起身,向半空中一抱拳高声道:“自然是秉公处理!”

    王丞相也站起身,上前几步,低声道:“那陈世美可是当朝驸马,皇家的娇客。”

    包大人一竖眉道:“那又如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欺君罔上,杀妻灭子,罪大恶极,本府若是不办,以后如何执掌这开封府?!”

    王丞相听言,缓缓点了点头,面现敬佩之色,朗然道:“包大人执法如山,老夫佩服!若有老夫效劳之处,老夫愿助一臂之力。”

    包大人一听大喜,忙道:“丞相,本府的确有一事相求?”

    “哦?是何事?”王丞相不禁有些诧异。

    “丞相以为本府就此到驸马府捉拿那陈世美,境况会如何?”

    “当然是无功而返,公主怎可让你去抓人?”

    “所以,本府想让丞相修书一封给陈世美,说邀他到丞相府赴宴,等到陈世美离开驸马府,本府自可派人将他拿下。”

    “这……”王丞相捻须垂眸,在花厅里踱起步子。

    包大人又道:“丞相可是有为难之处?”

    王丞相摆摆手道:“老夫是怕那陈世美拒不赴宴,到时岂不误事?”

    包大人摇头笑道:“王丞相怎么忘了,丞相之前还替陈世美约出了秦香莲,他怎可能回绝丞相?”

    王丞相一听大喜,急忙道:“如此甚好,老夫这就回府修书,约陈世美明日一叙。”

    包大人立刻躬身施礼,笑道:“那就恭送丞相。”

    王丞相呵呵乐道:“包大人不必远送。”说罢便疾步离去。

    王丞相一走,花厅里就只剩包大人、公孙先生、秦香莲和金虔四人。

    就见秦香莲莲步上前,缓缓拜下道:“香莲多谢大人!”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可那秦香莲却不起身,只是低头道:“大人,只是秦香莲的一双儿女还在驸马府中,这……”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顿时愁容满面。

    金虔见状,叹了口气,走到秦香莲身侧,蹲下身道:“大姐,你还操这份心哪?如果明天包大人判了陈世美,那驸马府连驸马都没了,还留下你一双儿女做什么?”

    秦香莲听言,不禁抬头问道:“那万一判不了陈世美……”

    金虔顿时无奈,苦笑道:“我说大姐啊,如果包大人判不了陈世美,你恐怕也活不成了,还要孩子做什么,不如让他们跟着驸马爷,多少还有顿饱饭吃。”顿了顿,见秦香莲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金虔又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如果判不了陈世美,别说你,就是我,还有这开封府的上上下下恐怕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明天堂审,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你也别七想八想的,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准备明天上战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