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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各人心思

    狗剩狼吞虎咽的大口往嗓子眼里塞米粥,等到满满一海碗的米粥都进了肚子后,他这才咂摸咂摸嘴巴,回味了一下口齿之间留存的浓郁米香。

    碗底沿边还留着薄薄一层米糊糊,自然也不能浪费了。

    狗剩伸长了脖颈,小心的舔舐着空碗,力求将所有能下肚的东西都舔得干干净净。

    稍后,他放下了已经能够反光的饭碗。

    这当然还不够,米粥里面掺杂了香油,而且大米本身也带有丰富的油脂,狗剩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彻底榨干这一份米粥的精华。

    他拎起手边的破壶,咕咚咕咚往碗里面添了满满一碗刚烧热的井水。

    喜人的金色油脂果然慢慢漂浮了上来,散在水面像是一朵朵鲜艳的油花。

    狗剩大口往肚子里灌着水,感觉嗓子眼都快要包不住胃里的白粥,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大碗,小心翼翼的搁置在桌上。

    “娘,道长,俺吃完了!”

    狗剩看了眼还在狼吞虎咽的弟弟,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朝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妇人说道。

    长生教的道人青色道服,放下了老妇人的手臂,点点头道:“你娘没什么大碍,不是吃了太多观音土导致的胃肠梗阻,只是太久没有吃含荤腥的食物,也长期没有吃盐,这才无力起身。”

    “待掌教道子祈福时,搀扶你娘去磕个头,有仙尊的赐福降下自然就能够很快好转,之后再修养一二,别再饿着就行了。”

    狗剩听不太懂这道长的话,只知道要搀扶老娘去给长生教的道子殿下磕头,当即就懵懵懂懂的点头应道:“是!多谢道长!”

    “狗剩,快给道长磕头!道长是大善人呐,没有道长俺们娘叁就得活活饿死不成!”

    狗剩听话,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对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道人连连磕头不止,口中念叨些从村里听来的吉祥话。

    “道长多子多福,早生贵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道笑呵呵的捋了把胡子,搀扶起狗剩来,牵着他的手嘱咐道:“贫道只不过是奉了掌教道子之令来看顾一下村中无力外出领粥的老弱妇孺罢了,担不起尔这般大礼,要谢的话,就谢谢慈悲普渡的仙尊和掌教道子殿下吧。”

    狗剩愣愣地点点头,羡慕的看了一眼老道身上干净整洁的道袍,怯懦地缩了缩脖颈道:“道长,俺能不能加入长生教,俺也想要像道长一样去穷人家里施粥。”

    老道大笑连连:“只要尔虔诚信奉仙尊,有一颗虔诚向道之心,如何不可入教?吾愿意做尔的保人,请赐法使录你入册!”

    他老来无子,见到不满十五岁的狗剩面相憨厚机灵,虽然生在农家,但一双眼眸灵动而纯朴,又知道自己主动咨询入教事宜,当即也是起了爱才之心,不吝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

    ……

    “三哥,你说这仙教的道长们是怎么想的?”

    村口施粥的队伍之中,几个身材魁梧干瘦的汉子看着眼前有条不紊施粥的道人们,小声的窃窃私语。

    “大灾之年,私自搭设粥棚,前些年的周大善人可刚因为这事被阖家抄斩,听人说是被人检举他心藏不轨,意欲谋反……”

    听到这话,其中一个气质硬朗的汉子冷哼一声:“谋反?哼!”

    “周大善人自幼生途多舛,老年丧子,你说他要是因为生儿子没屁眼的恶事干多了晚年想要给自己积点阴德我信。你说他谋反?老子借他三个胆子他都不敢!”

    “嘿,这官府也是好生有趣。周大善人年轻的时候为非作歹,横行霸道,使着法子给人下套让人全家破家灭门,好兼并别人家的田产,偏生活得开心自在,富得流油!”

    “偏生他晚年的时候结结实实开设粥棚接济灾民时被东京来的天使一刀斩了头颅,连九族都没放过,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死了个干净。你说这做坏事没人管,做好事反而遭了灭门,是个什么道理?”

    硬朗汉子冷声道:“你管他是什么道理?这个鸟朝廷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干了,怎么?你不服气么?”

    “我当然不服气!”说话那汉子皮肤黝黑粗糙,表情永远都是笑嘻嘻的:“不然何苦放着好好的兵粮不吃,跟三哥你千里迢迢跑到这穷乡僻壤里来作甚?”

    几人原先都在河西路当兵吃粮,但因为看不惯军中上官吃死去兄弟的空饷,还欺辱人家的遗孀,乘着夜色杀了上官偷了几匹官马一路往南方跑了回来。

    他们原先都是些浪荡子,无亲无故,只有被称作三哥的头领在临安附近的村落还有一个家,家里有着一个瞎了双目的老娘跟嫂嫂。

    左右无处可去,便一路流窜了回来,准备接上三哥的家人在附近的山里落草为寇。

    这一路上几百里的路程,自然也需要吃食嚼用。

    他们都是久在兵阵里的经年老卒,真刀真枪见过战阵的凶人,自然是重操起了老本行,偶尔客串一下山匪。

    沿途凡是听到了何处闹出了不平之事,就几人一起持刀杀上门去,探听清楚原委。

    若真是有人为富不仁,就一刀子剜了他的心肝再抢了钱财,分出一部分给苦主,自个儿留大头,结结实实过了一把行侠仗义的瘾。

    不过刚到临安地界,就听说爆发了罕见的水灾,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沦为灾民。

    几人急得挖心挠肝,连忙日夜奔呈,往三哥家人居住的村落赶去。

    这一日他们刚接到在家中饿得奄奄一息的三哥的嫂嫂,就听说村子里来了个甚么长生教的道人们正在施粥,这才动了心思来此探探虚实。

    三哥斜眼瞥了一眼不服气的黑瘦军汉,懒得与他争辩。

    不多时,施粥的队伍排到了他们。

    几人望着炉灶上的大锅,皆是讶然失色。

    虽然他们先前都亲眼所见,知道人人领到的白米粥都是如此浓稠,心里也有了准备。

    但真个站在庞大的铁锅边,看着那满满一锅足够数十人吃用的白粥,三哥等人无疑还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怀疑当中。

    他们纷纷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向了村口的那朵悠悠白云。

    白云之上,那繁纹道袍的青年道人身影模糊不清,无数道气流时不时从‘他’身旁冲天而起,看得人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