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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和二年,四月。

    京都雒阳,北邙山,宪陵。

    此时的宪陵一片白幡,小黄门吴伉随着宦官队伍一起静肃。

    今天是宪园夫人的葬礼,京都百官和在京王侯都丧服衮冕前来参加。

    只因这位宪园夫人不是一般人。她是顺帝之美人,冲帝之生母,也是汉家在存最长者,寿享六十。

    这会,前面的治丧谒者正主持着太牢之礼。

    太牢之礼本是天子之礼,但国家因宪园大家是天子之母,又德高望重,所以赐其配享太牢。

    国家之所以如此善待大家,也有一点私心,就是他也想自己生母董氏能在百年之后,以天子生母的身份入享太庙。

    一方面这是他的纯孝,另一方面他想告诉世人,他刘宏不是谁的过继子,而是真天子。

    时,谒者念念有词:

    “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无疆于汝孝孙,来汝孝孙,使汝受禄于天,宜稼于田,眉寿万年。勿替引之。”

    念罢,众臣公齐稽首,顿地。

    然后,一白布幄车拉着棺椁沿着羡道缓缓驶入。

    羡道东立着的是大鸿胪及九宾,道西立着的事诸侯王公,至于其他的中二千石、二千石、列侯宜皆在陛下,北面而立。

    随着太祝进醴献礼,司徒跪曰请棺,东园武士执事下明器,全场开始陆续哀悼起来。

    其中哭声最大的就是中宫的宦者们,他们都或多或少受这位大家恩遇。

    中宫的明刀暗箭并不比宫外少得多,没有这位大家庇佑,他们很难说能有今日。

    吴伉看着队首的中长秋曹节,心里不禁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自那日阳球闷杀王甫,还将其尸悬于东门,这京都就开始暗潮涌动。

    别看大宦官们都慑于阳球雄威,纷纷避居宫中。

    但吴伉知道,这是虎狼噬人前的蛰伏。

    吴伉是冀州甘陵人,在宫中算是小河北派,按道理他应该是与阳球等外朝河北派相善的。

    但吴伉有家学,善为风角,知如何在这世道明哲保身,所以从未与外朝河北派交通过,但想到阳球下面要接受宦官一党的雷霆报复,他还是不免兔死狐悲。

    阳球啊阳球,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就在吴伉看着队首的曹节时,曹节也在小声和前排的中常侍们,聊着事。

    “都见过老王了吧。”

    “有啥好见的,不怕晚上有噩梦呀。”说话的是中常侍张让。

    张让是颍川人,曹节是南阳人,两郡就在一起,所以二人皆以乡党相称。而另一个白胖宦官叫赵忠,是河北人,也是中官另一派系河北系的魁。

    赵忠蔑视的看了一眼张让,讥笑:

    “老张惯是这样,不见就能当没发生吗?现在老王被杀,咱些个哪个不担心其后尘?我看呐,得趁早拔了阳球这跟刺。

    驴球的,本以为这阳球是咱家手里刀,没想到反而割伤了自己。这种妨主之物,留着何用。”

    曹节虽然和赵忠不对付,但听着此人话,心中暗附:

    “果是当年敢奋兵击梁冀者,果有决断。不像咱这乡党,怯如鸡子。”

    这会,东园武士及诸执事已经翻土起地宫,一会要将虞贵人入葬其中。

    但不是和顺帝合葬,梁皇后早已与顺帝合葬了。

    所以,即便是生了天子,只没名分,还是只能葬在寝宫的外藏。

    这会,东园武士已经将虞贵人生前用的印玺、琴埙、器皿并玉柙银缕、衣饰五谷一起放入地宫,然后就开始封土。

    顺帝的宪陵上的封土是座周长三百多米的原形土堆,上已树植成园,郁郁苍苍。

    看着虞贵人入葬,曹节感叹道:

    “咱家刚入宫的时候,也受人欺辱,不是大家庇佑,早不知被谁杖杀了。今日见大家只能薄葬外藏,满心唏嘘啊。”

    张让好奇:

    “唏嘘啥?”

    “唏嘘名正言顺呀。大家有实无名,身后惨淡。而今日,我们对阳球一党也是有实无名。吾恐我等也会如老王那样,死无葬所啊。”

    这话说得大伙都默然无语。

    良久,还是赵忠悠悠说了一番话:

    “前几日,我随国家休沐,国家和我说了一番话,你们帮参赞参赞。”

    “何事?”

    “那日,国家于西园畅春,性质颇高,但突然就枯坐在床,问我:

    ‘阿母,你说这朝野上下有多少人可以为朕信任呢?’

    我还没说话,国家又自顾说:

    ‘不,不用说信任,有几个是将朕放在眼里的呢?’

    我听了这话,如何不惊,所以立马跪泣:

    ‘外朝一向孺视国家,自以为秉春秋大义,动辄就对国家您训诫,奴婢们每每见此,无不义愤填膺,争想杀一二青绶,为国家解烦。’

    国家听了我话后,长叹一声:

    ‘是啊,连自家人都把朕说的事视为儿戏,也不怪外人也当朕是孺子。’

    然后国家就和我讲了老段的事。原来国家根本就没有要杀老段的意思,是那阳球自作主张,拘了老段,然后老段就自杀在诏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