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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影子发髻披散,衣衫也破烂不堪,只能勉强蔽体,看见杨勤,原本黯淡下去的眸色又亮了起来匍匐着往他脚边爬来。

    “老爷,我听见蠡儿在哭,他在哭啊,他让我们去救他,你快些去救他啊!”

    这副尊容,实在很难将她与从前那打扮考究的宰相夫人联系到一起。

    杨勤看都未看她一眼,饮下一壶酒,冷冷开口:“来人,将夫人压回去!”

    很快便有小厮追上来将那道身影压住,妇人挣扎不得,挣扎着大叫起来:“老爷,老爷!你救救蠡儿,救救蠡儿啊!”

    凄厉声渐渐平息,杨勤闭上眼睛,眼角缓缓留下两行浊泪。

    睁开眼时面容更加狰狞,沈亦迟,我要你血债血偿!

    有小厮小跑着来到杨勤面前,递上一封密报。

    “老爷,宫里来的信!”

    杨勤将酒放到一边,伸手接过,展开略读了读,嘴角慢慢扬起一抹阴戾的弧度。

    黄口小儿也想妄动他杨家百年基业,痴人说梦!

    长平二十一年,新帝即位,改元为民安。

    新帝即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往行宫,看望移居宫外的太上皇。

    落霞山上别有洞天,除了高山流水还有香榭小筑,太上皇搬出皇宫便住在这里,无人打扰,也足不出户。

    看守的都是沈亦迟派来的人,看见车马便迎了上来。

    “参见皇上!”

    马车外跪倒一片,小筑外则空空荡荡。

    沈亦迟下了马车,看见跪倒在车外的一群人,神色淡漠,侍奉的内侍快步走上前,面上带着几分为难。

    “皇上,太上皇一连几日不曾出门,连小的们都不见,只怕现下是不愿见您!”

    “你们退下罢!”沈亦迟绕开跪在自己身前的那些人,迈步往竹屋内走去。

    房门不曾上锁,轻而易举便打开了。

    有人影背对他而坐,头发花白,背脊也佝偻下去,仿佛一棵枯竭的树,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

    沈亦迟缓缓开口唤了声父皇,那道身影一僵,慢慢转过头来。

    “是你啊……”

    “这雕花小筑清雅别致,想来太上皇住着,也不会觉得乏味,太上皇若是愿意,朕便将郦妃送来,平日里陪太上皇逗趣解闷。”

    “朕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哈哈哈哈……”

    “太上皇,如今,朕才是皇帝!”沈亦迟好心提醒,却惹得不远处枯坐的人大为光火,怒吼一声朝他扑来。

    侧身避开,冷眼看着他倒在地上。

    太上皇跌在地上,花白的头发正对沈亦迟视线。

    “父皇,你老了。”

    弹了弹

    衣袖上的灰,从容转身,身后的人像是长梦骤停有片刻清醒,大喊着。

    “沈亦迟,你若登基,这天下就要大祸临头了!”

    “可朕如今,已经是皇帝了……”

    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任凭身后人嘶吼如困兽。

    回宫时发生了件及诡异的事,新帝被行刺了,伤势不明,只听闻被火速送入宫中,消息被封锁了,却还是有好事者将此事传了出来。

    宰相府。

    杨勤身着盔甲,跨在马上,身后是宰相府精心培养多年的死士,一行人整装待发,

    一旁的大儿子面上隐隐有担忧。

    “父亲,宫里头传来的消息委实有些古怪,说不准此事有诈,咱们还是小心行事……”

    “古怪?让沈亦迟那黄口小儿登上皇位才是天下间最古怪的事情,如今大局已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宰相府如今已是一盘散沙,老夫还有什么好怕的?”

    杨勤眼眶通红,已经被困到如此境地,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杨万頔还欲再劝,杨勤已经一声令下,带着死士跨马奔驰出去,杨万頔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纵马追了上去。

    宫门紧闭,城楼看起来坚不可摧,可他们的行程难得的顺利,杨勤脸上隐隐带着兴奋,仿佛只要闯进宫便可取了沈亦迟的首级,以泄心头之愤。

    乾清宫外几乎无人把守,轻而易举便打开了殿门,杨勤已经迈步走进门内,衣袖被杨万頔拉住。

    杨万頔面色哀切:“父亲,收手罢!”

    “收手?你弟弟的性命就白送了吗?宰相府百年荣光便倾覆了嘛?”杨勤抬脚便踹在杨万頔胸口。

    杨万頔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杨勤迈步跨入乾清宫,正在这时,原本躲在暗处的御林军齐齐冲了出来,将乾清宫围的水泄不通。

    杨万頔闭上眼睛,身旁是猎猎西风,身前是万丈悬崖,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足和父亲跳入悬崖之中,而他,也要坠进去了。

    “宰相府百年基业,算是毁了……”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原本该伤重不起的人现下却端坐在桌旁,面前甚至布好了一局棋。

    看见他,风轻云淡的抬起头,闲闲落下一子:“宰相大人来的,倒比朕想象的迟。”

    “你没被行刺!”杨勤几乎是咬着牙开口。

    “江山易主,一代新人换旧人,朕以为宰相大人早该料到这局面!”沈亦迟落下最后一次,黑子被困围城,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