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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观山的那间藏经阁容纳了大半个修道界的古书典籍,傅昨那会刚成为关门弟子时,岑长丰让他背门派道旨,他自幼聪慧,所读皆过目不忘,道法宗旨便记得牢。可他在雁观山修习了整整二十年,依旧没能读完藏经阁里的全部典籍。

    他以为是道法无极,仅凭一己凡力便不能参透命缘半分。他以为事事皆有解,只是他知有限,力亦有限,许多事便只能秉承规矩道法解决。

    可傅昨突然觉得无力,甚至觉得荒诞不经。

    眼下,他看着宋遥痴迷如魔的眼神,缓缓开口:“你以为塑魂术便可救回你的兄长?宋公子,你是鬼修,又怎会不知此禁术施展的后果?”

    宋遥只笑,他走近石床,绕在傅昨左右,一只手轻轻抚向傅昨的眉眼,低声浅笑:“真像啊。”

    那双手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傅昨嫌恶般转过脸,岂料宋遥见势手上用力扳过他的脑袋,依旧是副嬉笑的模样。

    “傅道长,莫动。”宋遥眼里闪着精光,眼神越发痴迷疯狂,“再等等,他马上就来了。”

    谁来?

    傅昨想不明白宋遥抓他的目的。直到石门被震碎,轰隆一声里,那袭白衣迎着灰烬朝他走近。

    他看向那人,一时愕然,又惊讶又嗔怨。

    可岑送舟缓缓朝他走近,俯身靠近他,手上运力,震碎束缚他手脚的铁链。岑送舟朝他伸手:“抱歉,来迟了。”

    后来的悉数岁月里,傅昨始终记得今天的这一幕,身着白衣的岑送舟自灰烬中朝他走来,对他伸出手,说出一句清风朗月般的话来。

    而他沉寂多年的心好似一湖泛起涟漪的水,迎风而动,湖底究竟是何,他窥不破,却又好像即将翻涌而出。

    “鹤守君,我这局,设的如何?鹤守君离了鬼修许久,如今倒是连何时入了我的局都未发觉。您说说,您是不是年纪大了,大不如前啊?”

    宋遥深知自己这辈子没多大出息,早年他在族中便与其他族人不同,那会他修习傀儡术不得,没少被同龄的族人嘲笑。一开始是宋子章护着他,后来宋子章死了,他背叛族人后跟着岑送舟,岑送舟护重手下,他便承了他的知遇之恩。

    可就如宋子章死时对他说的那般,他狼心狗肺,枉为人伦。他看着眼前的岑送舟堪堪扶起那道长,眉眼间便染了分寒霜。

    “宋遥,你好大的胆子。”

    岑送舟让他死,他便不可能活命。

    宋遥也想,他这种人,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丰澜谷被攻陷那天,宋子章浑身是血的躺在他面前时,第一次他开始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恨那些规矩道法,更恨……他信仰追随的人离他们而去,朝修道者低头。

    他想自己这种恶人都没死,宋子章那样温良心善的人又怎么会先他而去呢。

    宋遥抬眸,目光转到岑送舟身边的人身上,轻轻笑了:“你的小道长已被我点了血,如今灵力渐渐流逝,不多久,他就会和我屋子里的那一堆木偶一样了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傅昨便觉身体不受控制般,双腿一弯,猛然跪在了地上。

    岑送舟见势去扶,却见傅昨的双腿仿若被一双隐形的手死死拽住一般,动弹不得分毫。

    “宋遥!”

    傀儡师拥有点血化生的能力,同时也有点血化死的能力。岑送舟眯起眸子,猛然瞬移至宋遥面前。

    “宋遥,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宋遥瞬间被掐住脖子,后背撞上石墙,宋遥嘴里立马涌出一股鲜血。可他浑然不觉,勾起唇角的一霎,仿若一只走火入魔的鬼魅。

    “来不及了,你若再同我在这纠缠,你的小道长可就真要变成一只冰冷的木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