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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不劳嫂嫂费心了。”乔纤云直起身,笑吟吟的拿出绢帕,仔细的将每根指头擦净。随后她转身望了眼乔琅,问道,“还不回宫歇息,明日不早朝?”

    乔琅怔怔的,目光自玉白的指尖移开,落在那张艳丽的芙蓉面上,似是从未认识她一般。

    在他眼中,相对懦弱,见识短的母后而言,姑姑更像是母亲。虽然强势,却是温柔的,包容的,像早春的风,有些凉但不伤人。

    而不是这样,凶的让人看了心惊。

    他又望向颓丧哭泣的母后,恍惚间,心中传来崩塌的巨响,震的人脚都发软。乔琅低头,未再看太后,轻声应一句便走向殿外。

    暴雨中,金戈之声渐渐远去,乔纤云掀开厚重的车帘,看着慈宁宫门缓缓关闭,丁点儿声响都未发出。

    寻常,又处处不同寻常。

    *

    乔纤云并未回府,而是去了流云殿。

    七年过去,这儿的物件,摆设已经很老很旧了,但她从不扔,平日里除去宫人打扫,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因而殿内虽洁净,却一丝人气儿都没有,比公主府还要凄冷三分。

    却最能抚平乔纤云的慌乱不宁,怅然若失,是最令她觉得安心的地方。

    她在这儿降生,长大。所有的安乐,美满都在这里。

    乔纤云挥退宫人,脱了湿透的鞋袜爬上金丝软榻,窝进被里,困倦的闭上了眼。

    重回旧地,不免念起旧人来。

    意识混沌间,床前仿佛站了个高大的身影,正微微低头凝视她,目光中带着沉重的痛。

    “皇兄……”乔纤云低低呢喃,“你会责怪阿云吗?”

    父皇,母后和你都曾教导我,对待自家人要好,要放在心坎上护着,纵使犯错,也要尽力拉回头,容许他改。

    可我不如你们,我做不到,也不想再做了。

    她声音太低了,总是纵容,宠溺她的皇兄听不到,他只是望着她笑。

    不知何意。

    乔纤云呼吸一窒,缓缓睁开双眼,这才发觉天色已有些亮了,薄薄的日光透过窗纸,迷蒙的像层薄雾。

    她深吸口气,命人寻来几只大木箱,亲自撸起袖子,将屋里的旧物件全都收了起来。

    随后梳洗上妆,去了养心殿。时候还有些早,她边走,边吩咐人在御座两侧都挂上木质屏风。

    方一进殿,却见到空荡荡的大殿上方,竟早已坐了个人。

    九珠琉璃,明黄龙袍,金龙靴——是乔琅。

    “姑姑。”他声音有些虚弱和委屈,“我错了。”

    金殿巍峨庄重,肃然,就连呼吸间都夹着微凉。乔纤云瞧着身形单薄的侄子,想人生在世,谁又不委屈呢。

    她不答话,只坐在屏风后,将棋子挑挑拣拣,摆在棋盘上,沉默的出奇。

    而朝下已因那事关赵信与太后的圣旨,满堂哗然。之前后宫的事儿被捂得严实,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场的又都是人精,哪能猜不透其中猫腻。

    他们悉悉索索的议论着,乱糟糟的,听的让人烦心。

    乔纤云捏紧了指尖的黑子,她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前世爱重颜面,也仅能在赐死太后时,下旨封口,若有一丝流言传到她耳朵里,严惩不贷。

    这才掩耳盗铃般的捂住了消息。

    棋子落了三颗,朝下还在争个没完,忽的有一声调提高,堂而皇之的讽刺道:“这是公主忍不下太后的荒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