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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篷内,跪在地上的人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头埋到地面,身形瑟瑟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收了两银子替人传个东西,竟能惹祸上身。

    苏渊伫立在他面前,以剑柄挑起那少年的下颚,将手中的两个瓷瓶丢过去,“这是你给夫人的?”

    少年惴惴不安,哆哆嗦嗦地吐出一句:“是。”

    “她自己要的还是别人指使的?”若只有堕胎药,他信那是她自己要的,但拿两瓶中还有一瓶毒药,她日日睡在他榻上,若是想杀他有的是机会,根本无需下毒。

    “是夫人问小的要的。”昨夜帐内一片慌乱,他已听说夫人被刺伤的消息,眼下那人还昏迷着,师父说了能不能醒还是个未知数,况且堕胎药的确是她自己要的。

    苏渊手中稍一用力,将剑柄甩飞,寒光如铁的剑身直抵在他的喉咙,少年一哆嗦差点失禁。

    “我再问一遍,是她自己要的,还是别人指示的?”苏渊的话中是不易察觉的威胁,仿佛一旦答错就要割了他的喉咙。

    “是、是小的给夫人的,毒药是小的给的,那堕胎药的确是夫人自己要的。”

    苏渊见他已被吓的脸色惨白不像在说谎,目光扫过地上的瓶子,她当真不打算要他的孩子。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蔓延。

    “是谁派你来的,陆迁?”

    “不是,只是出宫前一个守卫告诉我准备毒药找机会交给夫人,小的只是贪财,根本不晓得这毒药的用途,求将军明鉴。”少年眼睛一直盯着近在咫尺的剑锋上,那银色铁片上的寒气几乎渗入他的肌肤里。

    眼前的人还在抖,一眼便知是个怕死的货色,这样的人并非陆迁手下,顶多算是个跑腿的。苏渊将剑收回到剑鞘里,少年当即瘫软在地上,跪地叩首。

    “来人。”

    没过片刻,两个守卫掀了帘子进来。

    “将军有何吩咐?”

    “把这人带下去好生看管着。”

    “是。”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少年才说了一句,已经被一左一右两个侍卫搀扶着拖出去。

    苏渊把玩着手里的两个小瓷瓶,一时拿不出主意,掀了帘子回到自己的帐篷,床榻上躺着的人还没醒,小竹守在一旁,见他进来对他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他在沈青萝身侧的床榻上坐下,神色复杂地瞧着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人,她的气息还很微弱,微弱到不易察觉,没有了往日那般执拗的模样,收敛了身上的冰冷,乃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锋芒。

    苏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微凉,手下的温度不算热,又往下移摸向她脖颈的动脉,依稀能感觉到些许的生机。

    他身子微低一些,用几近命令的语气道:“给我好起来,听到没有?”

    床榻上的人没有回应,这让他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又回到几日前她不理他的那个晚上。

    “你是想救我的,而不是要杀我,是吗?”他的指腹在她的脸上轻轻蹭了蹭,以往她总是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或是委屈接受,又或者是避开他。

    她并不是会隐藏自己的人,有很多次他都看穿她的想法,只是不忍心去拆穿,她要玩,他便敞开了心思陪她玩,左右两个人一起打打闹闹才有意思。

    她的脸颊已经被他粗糙的指腹蹭红了,还有点热,他又换了另一侧,乐此不疲地骚扰她,想要她立即醒来陪他说说话。

    “既然存了杀我的心思,又为何替我挡那一刀?”

    他自言自语,目光移向她的腹部,“是不想要那个孩子吗?”

    那里本就是平坦的,如今包扎着伤口,衣衫微微鼓起一些,他扯过被子帮她盖上,边关尽管白日很热,早晚却很冷,虽然太阳已经出来了,这帐篷内见不到光,还是清冷了些。

    小竹端着两碗汤药掀了帘子进来,“公子,汤药熬好了。”

    她放下托盘,将其中的一碗递给苏渊,又看看床上的那个人,一时犯了难。

    苏渊将自己的那碗一饮而尽后,将沈青萝扶起来靠坐在自己的身上,端起她的那一碗往她的嘴里灌,她并未清醒着,连意识都没有,汤药悉数洒了出来。

    小竹忙拿起帕子替她擦拭,“公子,这药等姑娘醒了再喝吧。”

    “你先退下吧。”苏渊对她摆摆手。

    小竹犹豫,却还是先行退出去。

    苏渊自己喝了药,捏开她的下颚,唇凑过去一点点渡给她,她不喝,就以舌尖送进她的喉咙,直到她下咽为止。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那一碗药总算喂完,他才放她躺回去。

    “别让我等太久,我还有话要同你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昏迷中的沈青萝听见这样的一句话,声音很像苏渊的。

    三日后,沈青萝睁开眼睛,腹部微微发疼,借着朦胧的烛火的光晕,萧衍的面孔在眼前逐渐清晰。

    “水。”她哑着嗓子开口道。

    那人愣了片刻,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她微仰起身子牵动腹部,不禁皱起了眉头,接过杯子强忍着疼喝了小口。

    呆滞好一会儿,才认清现实,她仍在这个惹人嫌的故事里。

    分明该回去的,又好像受到干扰,强行被拽回来。

    沈青萝仰头看着面前的人,按以往他该同她说话才是,或感激,或质问,无论如何也不是这样干盯着她看,这看她的目光还带着打探的意味,就像是初次见面。

    好一会儿,那人才说:“你是沈相之女?”

    是萧衍的声音,可这神情却不像苏渊,苏渊不可能同她说这样的话。

    “你不是苏渊。”

    沈青萝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萧衍。”